哪首詩能夠偉大到如此高度,將一個民族的靈魂淬鍊得鬚髮皆張!

哪首詩能夠偉大到如此高度,將一個民族的靈魂淬鍊得鬚髮皆張!

來自專欄唐詩宋詞

從來沒有哪首詩能夠偉大到如此高度,將一個民族的靈魂淬鍊得鬚髮皆張!

作者:觸雷

《過零丁洋》解讀

南宋果然是一個神奇的盛世,一個盛產悲劇的盛世。

未名詩人林升起了個頭,一代名臣兼大詩人文天祥則結了個尾,他是這樣總結的:

辛苦遭逢起一經,干戈寥落四周星。

山河破碎風飄絮,身世浮沉雨打萍。

惶恐灘頭說惶恐,零丁洋里嘆零丁。

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宋代]文天祥《過零丁洋》

這首詩,不會背誦的可能不多,尤其是最後兩句,實在太出名、太耀眼了,就算是在幾千年來浩如煙海的古詩名作中,它也能以它超高的思想性與卓越的藝術性排進前列,無愧為人類文化史上的傑作。

作為一名詩人,如不能得名作遺世,生亦何歡;作為一代名臣,如能得其思想留芳,死亦何懼!文忠烈公能有此佳作留芳百世,正乃適得其所也。

當然,也許是這結尾兩句太過哲理,使我們很容易忽視整首詩的藝術價值。實際上,在這首詩里,詩人足夠多的體現了非常人所及的偉人心緒與大師級寫作功力。

首先,頭兩句通常被理解為寫實,是對詩人當前艱難困苦的直接寫照,我認為其中固然有現實,固然很沉鬱,但即使在這樣的沉鬱中,也洋溢了詩人曠達樂觀的高雅情操,尤其是第二句:繽紛的戰火消歇後,已苦苦熬過了四個年頭,多麼的疲憊而無奈啊,這種疲憊而無奈,在詩人的筆下,卻產生了銀瓶乍破水漿迸,鐵騎突出刀槍鳴的藝術效果,以及金崩玉碎,星火燎原的激越情懷。

山河破碎風飄絮一句,既有杜甫「國破山河在」之滄桑唯美,亦含許渾「山雨欲來風滿樓」之磅礴大氣,一種憂國憂民天下已任的博大氣息迎面而來,跨越時空,雖千百年而不朽兮!

然而,讓我映像更深刻的,還是第四句:這國破家亡的心情,如無根的浮萍漂泊在水上,本已無所依附,偏偏春雨綿綿,雨打風散,一種無邊的凄苦與茫然幾乎將我沒殺,痛哉苦哉絕望哉,真非常人所能體味也。

五六兩句更稱絕配:天要殺我、造化弄人啊,還嫌老夫不夠孤苦嗎?兩個帶有強烈感情色彩的地名迎面而來,生有何歡,死亦何懼?這地名與詩人"惶恐"又"零丁"的心情天然相對,可謂史詩般絕唱!

但是,這樣訴苦就完了嗎,就這樣的承受現實嗎,甚至象三國時的鳳雛先生那樣聽到「落鳳坡」三個字就手忙腳亂身死馬亡嗎,如果是這樣,忠烈公就就不會一步跨入偉人之列了。

偉人的偉大之處,往往就體現在那不經意的幾步路或者幾句話上:

這點曲折算得了什麼!生生死死又算什麼!滄桑凄苦?那就凄苦去好了,想要我的命?那就拿去好了,人生自古誰無死呢———

我要的是名垂青史!

我的目光,在星辰大海!

這種突兀,這種逆轉,讓人在柔腸百折之際卻驚覺筆力千鈞、蕩氣迴腸。

是的,悲劇,不是慘劇,悲而不慘,悲壯激越,從悲劇里發掘積極向上,而不是萎靡不振,方能彰顯悲劇的真正價值!

寫至此,我不自禁誦起詩人的另一名篇:

「余囚北庭,坐一土室。室廣八尺,深可四尋。單扉低小,白間短窄,污下而幽暗。當此夏日,諸氣萃然:雨潦四集,浮動床幾,時則為水氣;塗泥半朝,蒸漚歷瀾,時則為土氣;乍晴暴熱,風道四塞,時則為日氣;檐陰薪爨,助長炎虐,時則為火氣;倉腐寄頓,陳陳逼人,時則為米氣;駢肩雜遝,腥臊汗垢,時則為人氣;或圊溷、或毀屍、或腐鼠,惡氣雜出,時則為穢氣。疊是數氣,當之者鮮不為厲。而予以孱弱,俯仰其間,於茲二年矣,幸而無恙,是殆有養致然爾。然亦安知所養何哉?孟子曰:「吾善養吾浩然之氣。」彼氣有七,吾氣有一,以一敵七,吾何患焉!況浩然者,乃天地之正氣也,作正氣歌一首:

天地有正氣,雜然賦流形。

下則為河嶽,上則為日星。

於人曰浩然,沛乎塞蒼冥。

皇路當清夷,含和吐明庭。

時窮節乃見,一一垂丹青。

……」

此文,此詩,可謂同氣連枝,一脈相成也,讀後自覺宵小奸佞,戰兢遠遁,浩然正氣,充盈其身!

此刻,請允許我,一個一千多年後慕名的後人,向偉大的文忠烈公致敬!

備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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