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一特刊（2）】平凡的離婚，不平凡的成長，憶心中那些往事

來自中國家事審判改革與探索

親愛的爸爸媽媽：

真高興提筆寫下這個稱呼，這可能是唯一我能把爸爸和媽媽這兩個稱呼放在一起的地方吧。

前幾天，綜藝節目《爸爸去哪兒》熱播，同寢室的同學拉著我一起看了很多期，我一期都沒有落下。裡面的小寶貝們真是可愛又好玩，我經常被他們逗得前仰後合。可是，今天，看這個節目的時候我哭了，說出來原因別人可能會覺得莫名其妙，因為我聽到了主題曲里的一句歌詞「我是你的大樹，一生陪你看日出。」

一瞬間淚如雨下，根本不想哭，可是止都止不住。

剛進嘴裡的米飯都被噴了出來，被自己滑稽的樣子弄笑了，然後眼淚接著不停地湧出來。這句歌詞讓我想到了我的爸爸，我的大樹在哪呢？雖然我每個月還能見到他，但那個高瘦冷峻的男人不是我記憶中的爸爸。我記憶中的爸爸的樣子只能從6歲的照片裡面尋找。

那時候，我坐在他的肩膀上，他笑嘻嘻地晃著著我，把我嚇的哇哇叫，另一隻手牽著媽媽，一起在公園裡散步。看到打氣球的攤位，還會給我兩塊錢讓我去打，只要氣球一爆，他就會在身後大喊：「真是小神槍手！」回頭望過去，他的眼神里都是寵溺。

後來，就沒有後來了。這種記憶全都不見了。他變得時時急躁，眼神里全是不耐煩。有時我放學回家時，看到一地的碗碟碎片，有時候我夢中，隱隱約約聽到爭吵的聲音。謝謝你們沒有讓我目睹這一切。雖然只是小學二年級，可是我總是莫名的擔憂，卻又不知道自己在擔憂什麼。直到有一天，我回到家，發現家裡的東西少了大半，而父母一臉嚴肅的坐在桌邊等著我。「爸爸和媽媽打算分開住一段時間……」，他偷瞄著我的神色，發現我木然，緊接著說，「但是我還會回來看你，爸爸媽媽還是一樣愛你……」我不知道自己想哭還是鬆口氣，只是默默地，看著他拎著箱子離開了家。

本來以為生活就這樣了。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家裡總是聚了好多媽媽的親戚們。他們低聲快速地商量著什麼，偶爾一兩個阿姨會轉過頭看著正在寫作業的我，冒出兩句：「留著她你怎麼找」，「不多給不讓他看孩子」……

我像是一隻氣球，在最生龍活虎的年齡里突然漏了氣。每天對我來說最重要的是觀察媽媽。媽媽工作越來越忙，來接我放學總是最後一個。來不及回家做飯，我們最常去的就是附近的麵條店。有時候吃著吃著，媽媽就走神把麵條打翻了。看著媽媽難受，我也跟著難受，更為了不知道媽媽為何不開心，不知道如何幫媽媽開心而更加難受。有的時候，媽媽自己修好了水管，自己連上了電線，都會和我說：「看媽媽是不是很厲害，什麼都會！」我笑著鼓掌，覺得媽媽真是個大英雄。媽媽心情好些，我也開心多了。

當小朋友們討論爸爸的時候，我默默聽著，有時候也會突然硬插話：「你們知道嗎？我爸爸超級帥的哦！」抓住這個機會炫耀一下，會讓我覺得自己是有爸爸的，要不然再沒有機會討論爸爸了。

在我慢慢適應生活中沒有爸爸了之後，突然有一天我被送到了姥姥家。他們告訴我，媽媽又有家了，媽媽又有小妹妹了。爸爸也開始又出現在我的生活里，不過他也有了家和一個弟弟。

從此，我有了好幾個家，爸爸家，媽媽家，姥姥家……這些好像都是我的家，可又沒有一個是我的家。

每到過年，多出來的一個我不知道該去哪裡。無論去哪，就是看到他們一起坐在沙發上看電視，我都覺得自己的存在是一種打擾。我壓縮自己所有非必要的需求，從來不敢隨意花一分錢；我怕我吃一袋零食，就會成為家裡的累贅；我不敢開口提要求，哪怕是要學費，都怕自己會成為別人的麻煩；自立前的每一天，都像過著寄人籬下的生活，我從來沒有那麼渴望快快長大。

幸好我上高中可以住校了。爸爸，媽媽，姥姥都會給我生活費，我比別的同學富有一點點。我有錢去遊樂場坐好多次海盜船，可是每次去都會跟在一家三口的後面，幻象自己是其中一員。

爸爸媽媽太忙了，忙的沒有時間來了解我。我初潮的驚恐沒有人知道，幸虧班主任看出了我的異樣，耐心地教我怎麼處理。我換了髮型半年也沒有人發現，耳環帶了三個月才被媽媽要求拿掉，到現在也沒有人知道我還穿了臍環。媽媽不知道我上初中以後就不吃肥肉了，爸爸也不知道我喜歡的顏色，我喜歡的歌手，我喜歡生物還是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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