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離總理職位最近又最遠的人 下篇

來自專欄巴基斯坦通訊

庫萊西並不滿足於在聯邦內閣里謀一個職位，或僅僅成為外交部長。外交部長一職的確給了他向公眾展示能力的平台，並使他得以與美國的實權人物如希拉里、克里等人建立私人關係，但外交部長還不是他擬定的生涯定點，他想要的更多。

很快，庫萊西找到了脫黨的「良機」。 2011年1月27日，前CIA僱員雷蒙德·戴維斯（Raymond Davis）在拉合爾的鬧市區持槍打死兩個騎摩托車的巴基斯坦人。警察以謀殺罪逮捕了戴維斯，美國政府要求立即巴方立即釋放，理由是戴維斯有外交豁免權，依國際慣例可以免於刑事訴訟。但這件事在巴基斯坦社會引起了強烈而廣泛的憤怒情緒，無論政黨、教派還是軍方也都加入了反美浪潮，遊行與演說不斷，要求政府不能屈從於美國壓力。事件隨後發展到更高層面，質疑CIA在巴基斯坦國土上安排大批人員的合理性，並將時任總統扎爾達里、駐美大使海珊·哈卡尼推到輿論的風口浪尖——是他們批准了CIA人員簽證的自由簽發。

一些人認為，對扎爾達里、哈卡尼的輿論打擊，來自軍方的暗中操作。這很容易理解，因為他們一直被看作親近美國政府。在這一連串政治亂斗中，巴外交部發布了一道聲明——這幾乎必然是來自庫萊西的授意——戴維斯無法豁免，因為從巴基斯坦方面的法律上看，他不能算外交人員。這對飽受圍攻的扎爾達里無異於最後一擊。幾天後，人民黨中央執委會決定調整內閣，重選外交部長。庫萊西明白自己已經失業，沒有理會新內閣的宣誓儀式，也拒絕了水電部長的新任命，因為接受那個職位無異於接受扎爾達里的處罰。庫萊西把這次離開內閣描繪為「為了保衛國家榮譽而做出的無私反抗」，這也確實使他走到了聚光燈下，進入最受歡迎的政治家行列，與謝里夫、伊姆蘭·汗齊名，當然也包括扎爾達里。

儘管有來自人民黨領導層的冷落和第二領導層的責備，庫萊西卻沒有立刻退黨，他開始通過質疑人民黨與穆盟（謝里夫派）的聯盟，在黨內結交反扎爾達里的力量。人們猜測，庫萊西是要搞一場黨內暴動，將以前被邊緣化的角色團結在自己周圍。當他終於下定決定要離開人民黨時，收到了謝里夫和伊姆蘭·汗兩方面的邀請，前者還曾兩度邀請他到自己家中談話，想讓他回到穆盟謝派。但庫萊西把賭注押在了汗的正義運動黨，儘管該黨被謝里夫派視為得到時任三軍情報局局長帕沙（Ahmed Shuja Pasha）的支持，並可能挑戰他們在旁遮普的權力根基。放在更大的背景下來看，庫萊西與謝里夫分別代表了不同的社會力量。前者是「農業家」，創建了巴基斯坦農會，代表著旁遮普省大地主階級的利益。後者是「商業家」，背後是城市精英階層，而旁遮普省的權力重心也的確在幾十年間發生了從地主向城市精英的轉換。還有一種猜測認為，在發布聲明和拒絕內閣調整這兩件事上，庫萊西應該是受到了帕沙的鼓勵。兩人關係一直很近，當時軍方正想孤立扎爾達里，因為他的政府放寬了對美國的限制，軍方認為這損害了巴的主權，而帕沙在其中扮演了一個主要角色。

庫萊西對人民黨損害巴基斯坦主權的質疑，恰與人民黨締造者阿里·布托當年抨擊阿尤布·汗出賣國家利益如出一轍——阿尤布在1965年第二次印巴戰爭後與印度簽署了《塔什干協定》。庫萊西則提醒公眾，核項目在扎爾達裏手中並不安全，這反映了他有多麼想成為一個有民望的國家領導人。

退出人民黨後，庫萊西開始利用其家族庇護下的舒拉瓦爾迪亞蘇菲派信徒的力量，他的祖先都不曾這麼干過。在2011年11月27日組織公眾集會，宣布他加入正義運動黨的決定。庫萊西唯一的兄弟木里德·海珊·庫萊西後來批評他濫用教派的支持和信徒的捐款，並意圖剝奪其看守聖地的權利，但沒有成功。2013年大選中，兄弟兩人分別進入正義運動黨和人民黨兩個陣營，庫萊西經過挫敗後總算贏得了一個城市選區，還是靠正義運動黨的人氣。選區政治似乎使他陷入了麻煩。家世當然是資本，但已經不如從前。作為聖地守護者，也的確可以得到數千忠誠的追隨者，但他如今親自與選民交流來贏得選舉。時過境遷。

庫萊西過於自我中心的人格也構成了一個障礙，他的氣質容易疏遠人，甚至沒有人跟隨他退出人民黨。一位來自拉合爾的正義運動黨領袖這樣說，「庫萊西在黨內結的仇比交的朋友還多。」 2018年4月在拉合爾舉行的一次黨工大會上，庫萊西指責黨幹部薩瓦爾多次試圖將他從該黨高級副主席的職位上撤下。「如果我必須從塔倫和薩瓦爾這樣的人那裡尋求選票(競選)，我將與該黨分道揚鑣，」他在大會上大發雷霆。他還指責兩人企圖劫持晚會，「薩瓦和塔倫無法影響伊姆蘭汗的決定。這些政治新手如何教會我們政治?如果任何一個富人認為他可以把自己的意志強加給黨，那他就錯了。」據報道，在這次演講後，伊姆蘭·汗取消了黨內選舉，這引起了人們對此舉是為了避免該黨分裂的猜測。

根據許多PTI內部人士的說法，庫萊西有一種讓自己備受爭議的本事。這位來自拉合爾的PTI官員表示:「他目前在國家政治中的地位與他在黨內出現的分歧不相符。」如果他想要獲得更大的利益，他就必須控制自己的貴族人格，並與黨內對立派系合作，將其團結起來，而不是分裂開來。否則，他的政治生涯可能真的止步於伊姆蘭·汗手下的配角。

庫萊西已經兩次避免扮演這種配角，第三輪是否會有什麼不同呢？如果比他大四歲的伊姆蘭·汗願意給他機會，讓他在5年後的大選中再衝擊一次總理職位，也許還有成功的希望，但考察巴基斯坦的歷史會發現，無論貝·布托還是謝里夫等人都不只當過一屆總理，留給庫萊西的時間可能不多了。何況，庫這回的表演也不再那麼容易吸引巴基斯坦觀眾了，雖然他的能力有目共睹，但他的野心、孤傲、煽動和背叛也引起了廣泛的反感——這也是巴國內公眾對政治的失望所在，都是一丘之貉。

參考資料：

Shah Mehmood Qureshi: Always next in line?

herald.dawn.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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