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郡張氏蜀郡守睦考

吳郡張氏蜀郡守睦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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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唐書·宰相世系表》(卷七十二下):張氏……韓相張開地,生平,凡相五君。平生良,字子房,漢留文成侯。良生不疑。不疑生典。典生默。默生大司馬金。金生陽陵公乘千秋,字萬雅。千秋生嵩。嵩五子:壯、贊、彭、睦、述。壯生胤。胤生皓,字叔明,後漢司空,世居武陽犍為。……吳郡張氏本出嵩第四子睦,字選公,後漢蜀郡太守,始居吳郡。

吳郡張氏是在蜀郡太守張睦這一代遷徙到吳郡的。這個張睦是何許人也呢?

《後漢書·吳蓋陳臧列傳》:十八年,蜀郡守將史歆反於成都,自稱大司馬,攻太守張穆,穆逾城走廣都,歆遂移檄郡縣,而宕渠楊偉、朐頸徐容等,起兵各數千人以應之。帝以歆昔為岑彭護軍,曉習兵事,故遣漢率劉尚及太中大夫臧宮將萬餘人討之。漢入武都,乃發廣漢、巴、蜀三郡兵圍成都,百餘日城破,誅歆等。漢乃乘桴沿江下巴郡,楊偉、徐容等惶恐解散,漢誅其渠帥二百餘人,徙其黨與數百家於南郡、長沙而還。

《後漢書·郭杜孔張廉王蘇羊賈陸列傳》:廉範字叔度,京兆杜陵人,趙將廉頗之後也。漢興,以廉氏豪宗,自苦陘徙焉。世為邊郡守,或葬隴西襄武,故因仕焉。曾祖父褒,成哀間為右將軍,祖父丹,王莽時為大司馬庸部牧,皆有名前世。范父遭喪亂,客死於蜀漢,范遂流寓西州。西州平,歸鄉里。年十五,辭母西迎父喪。蜀郡太守張穆,丹之故吏,乃重資送范,范無所受,與客步負喪歸葭萌。載船觸石破沒,范抱持棺柩,遂俱沈溺。眾傷其義,鉤求得之,療救僅免於死。穆聞,復馳遣使持前資物追范,范又固辭。

《太平御覽·清廉上》(人事部六十六)引《東觀漢記》:廉范,年十五,至蜀迎祖母喪。及到葭萌,船沒幾死。太守張穆持笥中布數篋與范,范曰:「石生堅,蘭生香,前後相違,不忍行也。」遂不受。

《吳漢傳》載有建武十八年時蜀郡史歆造反攻擊太守張穆,《廉范傳》記載蜀郡太守哦張穆是廉范的祖父新莽大司馬庸部牧廉丹的故吏。睦穆古字通,《史記·司馬相如列傳》「旼旼睦睦」於《漢書·司馬相如傳》作「旼旼穆穆」。故蜀郡太守張睦即蜀郡太守張穆。這位廉丹又是何許人也?

《漢書·西南夷兩粵朝鮮傳》:王莽篡位,改漢制,貶鉤町王以為侯。王邯怨恨,牂柯大尹周欽詐殺邯。邯弟承攻殺欽,州郡擊之,不能服。三邊蠻夷愁擾盡反,復殺益州大尹程隆。莽遣平蠻將軍馮茂發巴、蜀、犍為吏士,賦斂取足於民,以擊益州。出入三年,疾疫死者什七,巴、蜀騷動。莽徵茂還,誅之。更遣寧始將軍廉丹與庸部牧史熊大發天水、隴西騎士,廣漢、巴、蜀、犍為吏民十萬人,轉輸者合二十萬人,擊之。始至,頗斬首數千,其後軍糧前後不相及,士卒飢疫,三歲餘死者數萬。而粵嶲蠻夷任貴亦殺太守枚根,自立為邛谷王。會莽敗漢興,誅貴,復舊號雲。

《漢書·王莽傳》:是時,關東飢旱數年,力子都等黨眾浸多。更始將軍廉丹擊益州不能克,徵還。

……既得當,欲遣尤與廉丹擊匈奴,皆賜姓徵氏,號二徵將軍,當誅單于輿而立當代之。

……四月,遣太師王匡、更始將軍廉丹東,祖都門外,天大雨,沾衣止。長老嘆曰:「是為泣軍!」莽曰:「惟陽九之厄,與害氣會,究於去年。枯旱霜蝗,饑饉荐臻,百姓睏乏,流離道路,於春尤甚,予甚悼之。今使東嶽太師特進褒新侯開東方諸倉,賑貸窮乏。太師公所不過道,分遣大夫謁者並開諸倉,以全元元。太師公因與廉丹大使五威司命位右大司馬更始將軍平均侯之兗州,填撫所掌,及青、徐故不軌盜賊未盡解散,後復屯聚者,皆清潔之,期於安兆黎矣。」太師、更始合將銳士十餘萬人,所過放縱。東方為之語曰:「寧逢赤眉,不逢太師!太師尚可,更始殺我!」卒如田況之言。

……冬,無鹽索盧恢等舉兵反城。廉丹、王匡攻拔之,斬首萬餘級。莽遣中郎將奉璽書勞、匡,進爵為公,封吏士有功者十餘人。赤眉別校董憲等眾數萬人在梁郡,王匡欲進擊之,廉丹以為新拔城罷勞,當且休士養威。匡不聽,引兵獨進,隨之。合戰成昌,兵敗,匡走。丹使吏持其印韍符節付匡曰:「小兒可走,吾不可!」遂止,戰死。校尉汝雲、王隆等二十餘人別斗,聞之,皆曰:「廉公已死,吾誰為生?」馳奔賊,皆戰死。莽傷之,下書曰:「惟公多擁選士精兵,眾郡駿馬倉谷帑藏皆得自調,忽於詔策,離其威節,騎馬呵噪,為狂刃所害,烏呼哀哉!賜謚曰果公。」

……莽日與方士涿郡昭君等於後宮考驗方術,縱淫樂焉。大赦天下,然猶曰:「故漢氏舂陵侯群子劉伯升與其族人婚姻黨與,妄流言惑眾,悖畔天命,及手害更始將軍廉丹、前隊大夫甄阜、屬正梁丘賜,及北狄胡虜逆輿泊南僰虜若豆、孟遷,不用此書。有能捕得此人者,皆封為上公,食邑萬戶,賜寶貨五千萬。」

《漢紀·孝平皇帝紀》:發遣大司馬武建伯嚴尤與將軍廉丹擊匈奴。……前所遣太師王匡更始將軍廉丹擊赤眉,匡皆敗。

《後漢書·劉玄劉盆子傳》:王莽遣平均公廉丹、太師王匡擊之。崇等欲戰,恐其眾與莽兵亂,乃皆朱其眉以相識別,由是號曰赤眉。赤眉遂大破、匡軍,殺萬餘人,追至無鹽,廉丹戰死,王匡走。

《後漢書·桓譚馮衍列傳》:時天下兵起,莽遣更始將軍廉丹討伐山東。丹辟衍為掾,與俱至定陶。莽追詔丹曰:「倉廩盡矣,府庫空矣,可以怒矣,可以戰矣。將軍受國重任,不捐身於中野,無以報恩塞責。」丹惶恐,夜召衍,以書示之。衍因說丹曰……丹不能從。進及睢陽,復說丹曰………丹不聽,遂進及無鹽,與赤眉戰死。衍乃亡命河東。

《後漢書·南蠻西南夷列傳》:及王莽政亂,益州郡夷棟蠶、若豆等起兵殺郡守,越巂姑復夷人大牟亦皆叛,殺略吏人。莽遣寧始將軍廉丹,發巴蜀吏人及轉兵谷卒徒十餘萬擊之。吏士飢疫,連年不能克而還。

廉丹是王莽任命的更始將軍,雖屬於篡逆勢力,但忠於王莽,不聽從馮衍的勸告,寧戰死不逃,還是可以稱得上有氣節,故《廉范傳》稱其「有名前世」。後廉范犯上,漢明帝問他是否與廉丹有關,廉范稱廉丹是自己祖父,於是漢明帝說「怪卿志膽敢爾」,可見廉丹在漢明帝心目中是有「志膽」的形象。不過他殘暴嗜殺,擄掠人民,暴行甚於赤眉軍和新莽太師王匡(「寧逢赤眉,不逢太師!太師尚可,更始殺我!」)。

關於《廉范傳》所載他的官職「庸部牧」,閻步克先生《詩國:王莽庸部、曹部探源》對庸部有考證,庸部當是王莽據《詩經·國風·墉風》所封之國,地當在周代古庸國。(《中國社會科學》2004年第6期)從庸部牧平叛範圍蜀郡雒縣、牂牁句町,可見其轄區大致與益州重合。《漢書·西南夷兩粵朝鮮傳》顏師古注言「莽改益州為庸部」,廉範本傳章懷太子注言「王莽改益州為庸部」,在轄區上是沒有太大問題的。

但是除了《廉范傳》以外,沒有哪處記載提及廉丹是庸部牧。與他一同征討益州的是庸部牧史熊,在這次戰鬥失敗後他們就返回了,似乎沒有理由成為庸部牧。王莽的詔書所稱的是「廉丹大使五威司命位右大司馬更始將軍平均侯」,沒有提到庸部牧。至漢明帝詢問廉范,所問的是「大司馬丹」而非庸部牧。由此可見,這個庸部牧可能是誤寫,實際情況可能是廉丹征討益州時而徵辟了張穆。

則張穆的身份有兩種可能:一種是外地人,一種是蜀地人。這時我們需要來審視《新唐書·宰相世系表》中的張氏家譜了。

由此家譜所見張良至張皓世系梳理如下:良-不疑-典-默-金-千秋-嵩-壯-胤-皓,張良是張皓的九世祖。然據《後漢書》張皓本傳「張皓字叔明,犍為武陽人也。六世祖良,高帝時為太子少傅,封留侯。」可見此處《新唐書》記載有誤,可能是兩張皓重名,史官誤為一人;可能家譜純屬杜撰。所謂「默生大司馬金」的這位張金不見於史籍記載,以西漢大司馬之尊而不見載,可見張氏有一大司馬的真實性值得懷疑。此表作為千年以後的記載,雖然可能能說明一些問題,但是一定是不完全可信的。

若依照家譜,司空張皓是犍為武陽人,則似張氏全家居在蜀地。但考慮到二張皓可能並非一人,張睦的籍貫也就無法確定。考慮到汝南袁氏被《新唐書》欽定為陳郡袁氏所出,但實際並非如此,或許有可能張睦本就是吳人?難以確定。

若的確是從張睦開始遷到吳郡,也不當是避新莽戰亂而南遷。張睦在蜀地為新莽廉丹任用,在光武帝建武十八年是蜀郡太守,則他從新莽到光武帝時一直在蜀地。方北辰先生在《魏晉南朝江東世家大族述論》推測張睦避新莽戰亂南遷,可能出於《後漢書·循吏列傳》關於會稽都尉任延的記載:

時,天下新定,道路未通,避亂江南者皆未還中土,會稽頗稱多士。

考慮到對張睦事迹的推測,我懷疑張睦在建武十八年既無法平叛逃離成都,可能事後會被追究責任免官。總之張睦之遷吳郡,當在建武十八年以後。也有可能是為避戰亂,他先將家人遷到吳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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