詭異的布雷斯悖論:為什麼越是修新路,城市反而更堵了!

詭異的布雷斯悖論:為什麼越是修新路,城市反而更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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廢話不多說,鬼故事馬上開始。

司馬億每天上班的通勤時間,大約為65分鐘。時間確實長了些,但再忍忍也就過去了。

畢竟新修的道路不日將開放,自己再也不用起得比雞還早啦。

然而,恐怖的事情就發生在這條新路開通的那天。兢兢業業的司馬億,高高興興地出門——卻破天荒地遲到了。

路程明明比平時短得多,但花的時間竟比平時還多了整整15分鐘。

司馬億這個月的全勤獎,也隨之化為泡影。

事實上,這種詭異的情況在現實中還真不少見。明明增加了路線,但堵車的情況卻更加嚴重了。而這種吃力不討好且反常識的交通網路現象,便是著名的布雷斯悖論,由德國數學家迪特里希·布雷斯(Dietrich Braess)於1968年提出。

在這個悖論面前,我們常識中的「多修路能化堵」,彷彿也失效了。當在一個繁忙的交通網上,新增加一條線路。這條新增的線路不但沒有辦法減輕交通的延滯,反而還會拉低整個交通網路的服務水準。

1977年的布雷斯

我們不妨看一下這個概念模型。

每天都有一批人必須從S點前往E點。而想要完成這段路程,共有2條線路,分別為SME或SWE。其中SW與ME的路況較好,無論有多少車輛駛過都只需要45分鐘。但SM段與WE段就不同了,比較容易堵車:隨著車流量x的增大,所需時長(x/100)也會增加。

現在假設每天都會有4000輛小汽車會從起點S前往終點E。這時,一場博弈已經展開了,站在分叉路口上的老司機會選擇走哪條路呢?如果有a人選擇走SME路線,那麼總時長則為a/100+45,而走另一條路SWE的總時長則為45+(4000-a)/100。由此可見,無論哪條路人更多,該路段的通行時間就會越長。

當然,司機們一開始也無法得知其他人會如何選擇路線,便會偏向於隨機選擇一邊。司馬億每天上班,也同樣要經歷這樣的抉擇。但到後來,如果SME所花時間多,大家便會湧向SWE。而SWE的人多了所花時間變長了,人們又會自然回到SME。

最終,這兩條路都會平均分攤到2000輛的車流量,通行時間固定為2000/100+45=65分鐘。

以上,便是修路之前的大致狀況了。現在我們就來修路吧,看看會發生什麼?

如圖所示,在MW之間新增一條快速通道,使得M與W連成一體。這條路暢通得「如飛一般的感覺」,所花時間幾乎可以忽略不計,設為0。

這對全體司機來說,無疑是件大好事。而且說MW路段是捷徑都不為過,他們每一個人都能從這段新路中獲得優勢。

在這種情況下,就算SM與WE路段擠滿了人(即x=4000),這兩段路的耗時也只需4000/100=40分鐘。所以相比另外兩段路(SW與ME)固定耗時45分鐘,走SM與WE路段始終耗時更短。而我們也注意到,此刻原來兩條路線SME與SWE均需要花費85分鐘。

經濟學中假設每個司機都是自私自利的,他們必然會選擇對自己最有益的路線。於是,所有人會毫不猶豫地選擇SMWE這條新路。用80分鐘(4000/100+0+4000/100=80)走完全程。

但是回過頭看看才發現,大家都被坑了。原本在不修這條該死的新路前,無論走哪條路都只需要65分鐘。驚不驚喜,意不意外,多修了一條近路,司機的總通行時長反而增加了。所以,這也是司馬億為什麼遲到的原因,一目了然。

我們可以注意到,正是「自私」造成了這種困境。事實上,如果所有司機約定好犧牲一下走回原來的老路,大家都會比現狀好些,至少每人都能節省個15分鐘。但在利益面前,人都是趨利的,這也是布雷斯悖論的關鍵所在。在這個4000人的博弈中,你個人的選擇已經不太重要了,其他的3999人才是重點。

於是我們可以看到,大家都競相選擇最有利的路線。最後卻在無形中之中,使得交通系統崩潰。這也是納什均衡中提到的,個體聰明選擇的匯總,其實並非最優解。所以加入了新的道路,反而讓所有人都陷入了「囚徒困境」式的納什均衡。

而大家都因忌諱損害自身的利益而選擇抄近路,則是布雷斯悖論中的納什均衡點。身陷這個龐大的漩渦,司馬億遲到都是可以預料的後果了。

斯圖加特風光

在現實生活,這種好心辦壞事的例子可不少見。

例如,1969年德國的斯圖加特市添加了一條新道路,就是為了解決交通不順暢的老毛病。

沒想到卻得了反效果,交通狀況更是惡化,堵得水泄不通。絕望的政府只好把這些路段去掉,交通才得以恢復原狀。

所以反過來,許多大城市也曾參考這個理論來制定了政策。有時只需把「多餘」的路封掉,就能提高道路網路的整體效率。

紐約第42號大街

比如在1990年世界地球日當天,紐約市政府就決定關閉最繁忙的路段第42號大街

當時紐約的媒體和市民直接炸開了鍋,都認為政府腦子是不是銹了。對本來就堵成沙丁魚罐頭的紐約市來說,這無異於雪上加霜。有人甚至直接唱衰,預言那天將會是「世界末日」

但讓人意外的是,地球日如期而至,擁堵卻沒有發生。

清溪川,許多韓劇中的聖地

再如韓國首爾市中心就有一條名為清溪川的河流,全長10.84公里,總流域面積達59.83平方公里。但你可能有所不知,這條清溪川原本竟是一條6車道的高速公路,每天都要承載16萬8千輛車。把這條高速公路改成河流之後,首爾交通不但沒有變堵,反而是得到了極大的疏通。

上世紀70年代的清溪川高速公路

所以說布雷斯悖論,還真不只是「有趣」那麼簡單,這些案例或許都能用「布雷斯悖論」的逆向思維解釋。

此外一些研究表明,它還可能解釋波士頓、倫敦和紐約等大城市的交通問題。如果將某些公路關閉,或可以減少車輛的平均出行時間。

a波士頓、b倫敦、c紐約,剔除黑色虛線部分,交通網路會得到改善

不過也有些學者認為,如果交通流量增大到一定程度,布雷斯悖論提到的現象便不會再發生了。這個結果則可以由「群眾的智慧」來解決,但這又是另外一個議題了。如果經過某段特定的路時,會增加出行時間。那麼久而久之,人們就會在出行時換其他路線試試,最終達到這個平衡。所以最壞的情況,也就是大家覺得這條路實在太衰,以後再也不用它了。你看司馬億這次遲到了,下次還敢不敢走這條路?

事實上,布雷斯悖論還可以應用到團隊策略中,例如籃球、足球等比賽。

一支籃球隊可以看做是一條得分線路的網路,每條路徑的效率都不同。然而,當這隻隊伍有明星球員加入時,反而會降低整個球隊的整體效率。因為過度利用明星球員的「這條捷徑」,可能會導致更糟糕的結果出現。

而競技體育屆的布雷斯現象,甚至還有了另外的代名詞「尤因理論」。這源於1999年尼克斯隊與步行者隊的傳奇一戰。

帕特里克·尤因

當時尼克斯隊的最強球員帕特里克·尤因發生了意外,跟腱撕裂,無法比賽。

遇到這種情況,大家都直言尼克斯隊怕是要涼了。但是到最後尼克斯居然還是以4:2的比分贏得了比賽,順利晉級NBA總決賽。

這場比賽,就與交通中的布雷斯悖論有著異曲同工之妙。明尼蘇州大學的布萊恩·斯基納就特別痴迷籃球,2009年他還特地對此現象構造了對應的概念模型。他認為,球隊就是因為知道利用明星球員這條線路能夠提高獲勝幾率,打出高分。然而,這條路有時卻也會變成那條被「自私的司機」塞滿的捷徑。

上圖剔除明星中鋒前,下圖剔除明星中鋒後,感興趣的可以自己算一下,詳情可參考:https://gravityandlevity.wordpress.com/2009/11/30/an-example-of-braesss-paradox-in-basketball/

不過提醒一句,下次上班路上遇著堵車時,可別用布雷斯悖論作借口。

你老闆可能會問你:那你導航呢?

*參考資料

Presh Talwalkar.Why the secret to speedier highways might be closing some roads: the Braess paradox.2009.01.06

WIKIPEDIA:Braesss paradox

Michael T. Gastner.The Price of Anarchy in Transportation Networks: Efficiency and Optimality Control.2008

Brian.An example of Braess』s Paradox in basketball.2009.1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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