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是一種解脫

來自專欄自說自話·陌子君

聽說你走了，剎時，我竟然沒有為你悲傷，在我這個年齡所理解認同的便是你終於解脫了。但是，我還是要為你流兩行清淚，這一世你好辛苦。

遙想彼時，你花信年華，每每見到我們小輩，言語寵溺，笑顏如花，充斥了我整個童年的和藹可親，你對每一個都是這般美好，對每個孩子都讚許疼愛，你那時是最受歡迎的吧。後來慢慢長大，才發現你竟一直不婚，才發現你會對懵懂長大的我們吐露些許心思，你說你是林黛玉的命運，你說你終將不能幸福，多年後病床上的你，能否會憶起你曾經一語中的……

愛而不得是不幸的，這世上有多少人如此，也沒有在不幸中更加不幸，偏偏你是。二十一歲，最美的年紀，你愛上一個不該愛的人，只一個執念，卻從此再不愛別人，多少年，你守著舊時光孤獨老去？多少年你又在愛恨糾葛中憂鬱自己？終了，你還是後悔了，那年我有十八歲，你跟我談生活，說道此生我終是被某人害了，這一輩子不值，那年你卻已近四十歲。我知道你也曾後悔，卻沒有退路，也回不了頭。

後來又等了好幾年，你終於踩著半生的尾巴和他一起了，他離婚了。我仍然覺得你不值，你總是讓著他，疼著他，好吃的他先吃，什麼都是委屈自己，去愛著他，如此幾年在你病倒了憔悴瘦弱的時候，他，看起來還是那麼年輕，神采照人……

最後一次去看你是在一個月前，與一年前病床上的你，還是讓我吃了一大驚，你已經要有人扶著才可以慢慢挪步，脖子已經支撐不了頭的重量而耷拉在左肩，瘦小的身軀骨頭突兀，眼神也不似從前明亮，歪在沙發上，偶爾說出的幾個字才讓人覺得你意識還是清醒的，我媽，你姐，握著你的手，抑制不住的哭出聲來，我也是極其難過的，看到照顧你的他忙前忙後，不覺得感激，若不是你，他怎會成這樣？那個在淚水中度過的上午，竟是我見過你的最後一面，我沒有想到……

我的胸口在疼，喉頭在梗。

你的葬禮我沒能參加，無兒無女的你匆匆入了土。這就是你的一生，我可憐的姨。此生已然不堪，收拾行囊，苦數已盡，願你來生如願，沒有痛苦！

陌子君

2018/1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