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食愛好者——食肉

肉食愛好者——食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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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aidu的圖)

「喂,老段,出大事了……我,我,死人了,你快來我家!」

我剛剛下班開車回家,就接到了杜靜靜的電話,她語無倫次聲音嘶啞,這一句沒頭沒尾,聽不出具體情況,但是可以感受到她的恐懼和慌亂。她是我的大學同學,多年朋友,她的男友趙俊和我也是同班,大家熟絡,所以走動頻繁。我迅速靠邊停車,安撫她的情緒,並判斷當下應該怎麼做。

「先不要急,你現在有危險嗎?報警了嗎?事情發生在哪?」

「我在家,現在就我一個人,你快來,什麼都別管,我怕,別報警。」

「趙俊呢?」

「他,他死了!」

「別掛電話,我立刻來!」

杜靜靜絕望的聲音裡帶著哭腔,憑她的描述還是無法判斷她是不是處於危險中,情況緊急,我也不敢耽擱,戴上耳機調轉車頭往她家疾馳而去。電話里還傳來她斷斷續續的講述,我一邊猛踩油門,狠打方向,一邊按著喇叭。在一個十字路口前綠燈倒計時只剩下五秒,我右腳一頓,發動機轉速表指針一跳,車子轟的一聲發射出去。這時耳機里傳來一句話,我聽得渾身一震,沒有注意到橫向闖紅燈的電動車,幾乎就要撞上,幸虧我下意識轉向,才驚險地堪堪避開。無暇顧及身後電瓶車主的叫罵,我絕塵而去。

杜靜靜說,她殺了趙俊。

這句話說完,連我也陷入了茫然的狀態,接下來車速沒減,但開車的任務完全交給了潛意識。杜靜靜、趙俊和我認識很多年了,他們兩個性格迥異,一個沉默寡言,一個能言善辯,都不是很合群。我怎麼也無法想像杜靜靜竟然會殺死自己的男友,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到達他們住處後,我說道:「我到樓下了,等我上來你再開門。」杜靜靜答了句:「好。」然後掛了電話。我三步並兩步衝到四樓,本要砸門,考慮到太大的動靜可能會刺激到精神緊張的她,便收了幾分勁。

門開了,我已經做好心理準備,看見一個神色慌張,淚眼婆娑,雙手沾血的杜靜靜,可映入眼帘的竟然是圍著圍裙,一臉狡黠中帶點嘲弄的她。我的額頭上掛著汗,急得嘴歪眼斜,爬了四層樓氣喘吁吁,耳機還掛在衣袋外面。看見我的窘態,她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道:「不好意思,看來我這個玩笑開得很成功啊!」

我腦中瞬間一片空白,只覺得自己腦門上頂著三個大寫加粗的斜體問號,良久才反應過來,嚷道:「杜靜靜!你要瘋啊,你知道我剛剛多急嗎,我差點碾過一輛電動車。你今天不交代清楚我可不走了,騙我來幹嘛?」

杜靜靜哈哈笑個不停,捂著肚子說道:「吃肉。今天是我生日,我準備做一桌好菜。」

「生日?這不還沒到日子嗎,你別想糊弄我!」

「陰曆生日,正好碰上周五,我想今年就過陰曆吧。」

「好啊杜靜靜,生日這天開這種玩笑,『趙俊被你殺了』,我還以為你被綁架了呢!得得得,你一直是這種沒輕沒重的脾氣,以後有你受的。」

「進門啦進門啦,我做好菜賠罪行嗎?」

「你光騙我了,其他人呢,豆豆和嘉嘉喊了嗎?」

「豆豆剛剛就來了,比你還急呢,差點把防盜門卸了。」

「他人呢?趙俊也不在?」

「阿俊買菜去了,豆豆應該跟著他。」

我來到客廳里,聞到撲鼻的肉香,醬油混著八角辣椒等香料的味道勾得我食慾大開,剛才焦急的心情一旦鬆懈下來,工作一天的疲倦被放大,飢餓也扣動著上腹部。杜靜靜的惡作劇雖然有些過火,但好在沒有造成嚴重後果。假如我接到電話的同時就決定報警,那今天這個生日就要在看守所里過了。我坐在沙發上,掏出手機。屁股還沒做熱,杜靜靜就喊道:「老段,過來搭把手。」

我正投入地玩手機,聽見使喚無奈地起身,來到廚房。她家的廚房比較逼仄,站兩個人迴轉不便。她指著一塊肉說:「把這塊肉切片,我待會炒。」

我捋起袖子一邊洗手一邊說:」把我騙來還要我幹活,你這是壓榨!」她的笑眼裡有一絲鋒利的光,讓我覺得有點奇怪,這句話難道冒犯了她嗎?當下也不繼續搭話,按住菜板上的肉切了起來。這塊肉預先處理了一下,手感有點滑膩,肉質很嫩,我平時不太做飯,對食材並不熟悉,就問:「這是什麼肉?挺細嫩的。」她回答:「豬肉,我特意挑了軟的,因為阿俊吃粗纖維的塞牙,你也知道我們家對吃很挑剔。」

「豬原來這麼細皮嫩肉,我以為都是騷臭的呢。」

「怎麼,你不吃豬肉嗎?你嘗嘗我的手藝,根本沒有豬騷味。還有,請你認真對待手裡的肉,必須用心體會細節才能做出真正精品的菜。有些人說融入感情的菜肴有特別的味道,這種說法雖然有點過頭,但是有一定的合理之處。」

「我吃豬肉,看你說的,一提起做菜就來勁了。我切完了,然後呢?」

「你取個碗,倒點醬油和料酒腌上,不要多,咸了就不好了。」她雖然讓我腌制,眼睛卻沒有離開碗,我戰戰兢兢地加了調料,生怕不合她意又要把肉倒了重切。

完成了這些工序,她給了我一副碗筷,讓我嘗嘗鍋里的燉肉。一掀開鍋蓋,濃郁的香味就引得我食指大動。她從沉浮的肉塊中撈起一勺,倒在我碗里。

「嘗嘗,這是今天的主菜之一,可以代表我做肉類的最高水準。」

不得不承認,杜靜靜的手藝令人驚嘆,這一鍋色香味俱全,讓我顧不得燙囫圇吃了一塊。肉質就像我剛才切的那塊一樣相當細膩,湯汁調兌的很到位,劇烈刺激著味蕾和唾液腺。我稱讚道:「好吃,這一手真是絕了,阿俊不白活,有福了。」

杜靜靜笑盈盈地看著我狼吞虎咽,忽然換上一副兇惡的神情,滿臉冷酷,沉著聲一字一頓地講道:「老段,趙俊好吃嗎?」

我放下碗筷正回味著余香,眼見得杜靜靜變了臉色,眼中透著驚人的惡意,加上她說的話,讓我下意識地相信了她,精神上還沒來得及反應,生理上的厭惡卻是激湧上來,一時間喉頭一癢,肚子里翻江倒海,熱流自痙攣的胃中倒灌到胸口,酸意直透鼻腔。

就當我要吐之時,杜靜靜舒展眉眼,放肆地大笑起來。我被激得眼淚直流,聽見她笑才明白又是一個惡作劇,惱地捶了她手臂一下,強行壓下反胃的感覺,對著水龍頭漱了漱口,才能說話:「杜靜靜你太惡毒了,演得太像了吧,你嘴裡還有真話嗎?」

「哈哈哈,看看你,今天是我生日,你可要玩得起。」

「你忙你的吧,我不來摻和了。誒?你們怎麼把榔頭放在水槽里,這多礙事。怎麼還有做好的菜倒在這?有點浪費啊。」

「哦,之前廁所壞了,阿俊他修了一陣,沒修好,你要上廁所的話得去樓下。你知道我對菜肴的要求很嚴格的,剛剛那鍋肉沒做好,一開始火頭過了,後面改小火又晚了一點,所以肉質破壞得很嚴重,我不可能讓這樣的菜進嘴。」

「行,知道了。」

杜靜靜最大的愛好就是美食,她本身的性格就十分好強,有一點完美主義,而對於廚藝更有著吹毛求疵的極致追求。當然,這樣的性格造就了過人的手藝,她已經超過了大部分餐館的廚子。趙俊原來是一個無欲無求的人,他全盤包容女朋友的一切,杜靜靜的愛好就是他的愛好,於是兩人的心思全都花在吃上。也難怪,口腹之慾是人的原始慾望,他們既不抽煙喝酒,也不縱慾賭博,這個愛好算是健康正當。杜靜靜曾經和我說過,她畢生的願望就是嘗遍世上美食,做出人間絕味,我還笑她不忌口容易發福。

我一個人坐在客廳,百無聊賴之際廚房裡的香味似乎有魔力,直透進意識里,讓我避無可避,只聽得肚子叫了起來。飢餓的感覺越來越明顯,我咂摸著嘴裡的肉味,忍不住又來到廚房問道:「這肉太香了,我餓得不行,能不能再給我一塊?」

「怎麼,肚腩和腹肌真的很好吃嗎?」

「別鬧,怪噁心的。」

「哈哈哈,好吧,這也是對我手藝的肯定,拿去。」

我又吃了一大塊,滋味仍然十分可口。在客廳里坐著的時候我看見趙俊的眼鏡在茶几上,這令我感到有些詫異。趙俊近視度數不低,基本上一睜眼就要戴眼鏡,他也從來沒有戴隱形眼鏡的習慣。這附近沒有集市,去最近的超市要開車,他莫非沒戴眼鏡就上路了?我回頭看了看牆上的鐘,掃過房門時看見進門兩個衣架上掛了兩件外套,一件女式一件男式。杜靜靜的在家裡自然不用說,趙俊出門怎麼沒穿外套?

我覺得自己可能是被杜靜靜戲弄得有些神經過敏,這些細小的事都引起了注意。因為枯坐著十分無聊,我給趙俊打了個電話,想問問他什麼時候回來。奇怪的是,他的手機關機了。這又是一個異常的信號,趙俊平常手機不脫手,即便是聚會的時候也不停玩著手機,今天不知是不是因為沒電了。

我感到沒由來的緊張,氣氛有些奇怪。杜靜靜專心致志地盯著冒氣的鍋,我沖她道:「靜靜,阿俊他們去哪買菜了,你還準備做點什麼?

「去最近的市場買點配菜,再買些酒水飲料。我剛剛燉了肉,用尖椒炒你切的肉片。今天有四道大菜,都是難得一見的稀世珍饈。我一直在追求味覺的終極享受,今天就是我烹飪生涯的巔峰。」

「嗨,咱們這麼些年的朋友了,還這麼講究幹嘛。不過我還真有點好奇,有什麼能夠讓你這樣的大廚稱作『稀世珍饈』的?」

「你就安心等著吧!到時候我會向你介紹的。」

半晌,她手頭沒有了活。洗好廚房裡的蒸屜,她叫我過去,說道:」剛才你吃的燉肉是今天第一道大菜,雖然做法沒有特別大的創新,可是你也不要小瞧了它。」

我應道:」嗯嗯,這道肉絕對稱得上極品,把尋常的原料做成這樣簡直神了!」

杜靜靜的笑中好像帶了點不屑,我知道她性格有些奇怪,也不以為意。緊接著她又說道:」接下來我要做的是另一道菜,為了它我和阿俊下了不小的功夫。」

她的話勾起了我的興趣,我側身以示洗耳恭聽。

「你知道長江三鮮嗎?」

「長江三鮮?是魚嗎?」

「對,刀魚、鰣魚、河豚並稱長江三鮮,都是不可多得的極品食材,現在有許多養殖貨,外行分辨不出,我今天要做的就是三鮮之一,明前刀魚。」

「刀魚我知道,燒烤攤都有,『秋刀魚的滋味,貓跟你都想了解』嘛。」

「你不要侮辱了我的菜!我用的可是清明之前的優質刀魚,和清明後的天差地別。現在正是吃河鮮的好時候,算是趕上了,每年春天刀魚洄遊產卵,這時候油脂最多,肉質鮮美入口即化。我為了學做刀魚每周趕去鎮江找老師傅學藝,現在能做好河鮮的師傅不多了。」

「嚯,你們可真行,這裡過去得開幾個小時的車吧,你還能堅持每周去?」

「和學做菜比起來,這樣的小困難不算什麼,你不明白。食材必須保證新鮮,最好是活殺現做。這箱刀魚是今天上午阿俊特意去長江邊精心採買的,裡面只有兩斤多,花了小一萬。」

「什麼?小一萬,瘋了吧!你家經得起這麼造嗎,日子還過不過了?還有,今天阿俊不上班嗎?」

「今天是特殊的日子,我就要做出最好的菜了,這可是我們的夢想,多花點錢少上天班有什麼大不了的!」

「行,真行,這麼貴的東西我可消受不起,你們倆吃吧。」

杜靜靜神秘一笑,道:「隨你。我還沒說完,本來我想做齊三鮮的,但是學藝的時間有限,而且我個人認為河豚的味道比不上另外兩種,鰣魚現在又不好找,普通的尚且難以買到,也沒有什麼練手的機會,更不用提傳說中的『惜鱗魚』了,因此我只準備了刀魚,這一點還是挺遺憾的。」

「那這一沓錢你準備怎麼做呢?」

「俗!錢能買到的就談不上極品,烹飪手法自然很重要。但凡料理用了濃重的香料,材料本身的味道就會被掩蓋,因此對於品嘗食材原本味道的菜來說,製作要越清淡、越簡單越好。然而並不是食材本身優質就可以忽略製作過程,要從簡單里追求極致對廚師的要求更高。刀魚的情況和鰣魚相似,都是肉嫩多刺,張愛玲人生三恨之一就是『鰣魚多刺』,刀魚也是這樣。不過我用清蒸的辦法能夠最大程度體現其肉質,所以根本不用擔心刺多,只要進嘴魚肉就會自然脫落。清蒸聽上去簡單,然而對於用料的拿捏有著非常精準的要求,因為本來味道就清淡,所以失之毫釐謬以千里。」

「我覺得你這麼好的口才不去當老師真是可惜了,佩服佩服。」

杜靜靜臉上露出一絲自豪的紅暈,她似乎還想繼續分享自己的心得:「食材和製作是烹飪的兩大要素。為了有更好的體會,我和阿俊走了不少地方,嘗試過各式各樣的菜肴。去年我們去了歐洲,在巴塞羅那有一種新概念烹飪,叫做分子料理,這是將製作手段提升到了全新的高度;而在法國南部,我們嘗了噩夢魚,就是叉牙鯛,那是一種奇妙的原料,能夠使人產生猛烈的幻覺,它令我從製作工序至上者轉變為了原材料至上者。」

「我沒聽懂。」

「原材料是極樂的虛幻,是罪愆與懲罰,是慾望的火種,是惡之花。」

我開始懷疑杜靜靜是不是真的有些精神失常,她打電話時說的話也許並不是假的。當然也有可能是我的精神失常了。我覷著牆壁,忽然留意到玻璃柜上有一條裂縫,隨口說道:」靜靜,這個柜子的玻璃爆了,小心碎開扎到人。」她順著我的目光一看,神色有些不自然,我敏銳地捕捉到了她的表情。怔了一會,她說道:「什麼時候裂開的,得找人修了……時間到了,肉該出鍋了,這次絕對不能燉過了。」

我不知怎的在腦中構想出一幅畫面,趙俊進入卧室那一剎那,被杜靜靜暴起偷襲,遭到鈍器擊打後他向前倒去,撞上了玻璃櫃。我使勁搖搖頭,將這個突如其來的念頭排出腦海。這時我回想起杜靜靜剛才說廁所壞了,可能玄機在廁所里。

我慢慢起身走近廁所,為了避免引起她的注意我還在玻璃櫃前停了一會,不想此舉引得她僅僅盯住了我。我心中一緊,這裡確實有點問題。我佯裝看柜上的酒,她的餘光始終鎖定了我,沒有辦法,我只好扭頭回沙發邊。

忽然,我聞到一絲血腥味,這令我一激靈,猛地站了起來。杜靜靜被我的舉動唬了一跳,問:「怎麼了?」似乎是欲蓋彌彰。她今天的表現和平時大有不同,一定發生了什麼。我不敢沿著自己的猜想繼續前進,敷衍了她一句:「你買了血豆腐嗎?我聞到味了。」

杜靜靜一臉疑惑:「血豆腐有味道嗎?啊,你說鐵鏽味吧,廁所的管道壞了,修的時候水管里落了不少鐵屑,所以水有點味道。」

我不相信,她一定在掩飾著什麼。答案很有可能在廁所里,我覺得不能再等了,徑直走向廁所。杜靜靜立刻出聲制止道:「哎,那個廁所不能用,水管沒修好呢!」我置若罔聞,她急了,說:「裡面亂的很,你要幹嘛?」我幾乎能看到門縫裡滲透出嫣紅,假如廁所門鎖著,那幾乎可以斷定趙俊遇害。在觸到門把前我還能聞到血腥味,杜靜靜已經走出了廚房,我推斷接下來有兩種可能,一是門打不開,二是裡面有我不願意看到的場景。

啪一聲,我打開門。裡面一片狼藉,地上一灘灘污水,還有刺鼻的味道,抹布水桶凌亂的擺放著,馬桶里是褐色的污水。有一點可以確定,裡面沒有屍體,也沒有傷者。異味頂的我向後一退,杜靜靜大聲問道:「你今天怎麼了?我不是說了嗎水管壞了,裡面味道重的很,我開窗通了很久的風才把味散了,你怎麼又給打開了!」

我擺擺手,致歉道:「我閑著沒事,想看看能不能幫你們修修,沒想到問題這麼嚴重,不好意思。」

「快關上,待會你就在這股味道里吃飯吧!」

我正為我過度緊張的狀態感到懊悔,轉身去關門,忽然看見廁所的地上丟了一件上衣,上面沾了暗紅色的污漬,浸泡在髒水里。

不對。這是趙俊的衣服,而且並不便宜,怎麼會隨意丟在污水裡?聯想到眼睛和外衣,趙俊根本沒有去買菜,他沒有離開家。

我猛地轉向,死死盯住杜靜靜,可以感到後腦勺陣陣發麻。她在我冒火的怒眼裡露出事情敗露的驚恐和畏縮,好像要大叫,好像要跌倒。這個反應無疑是心虛了,我指著她道:「說,趙俊在哪?」

我幾乎在低吼,杜靜靜嚇壞了,但還不願放棄:「你說什麼?阿俊他出去買菜了,你怎麼了?是不是累了,要歇會嗎?」

「你還不說實話,趙俊是不是被你殺了!你打電話叫我來不就是為了這件事嗎?你瘋了吧杜靜靜。」

「你還在為我的玩笑生氣啊,我向你道歉,別生氣好不好,今天我生日,原諒我吧。」

「杜靜靜,你嘴裡還有沒有一句真話?趙俊的眼鏡在桌上,外套掛在門邊,電話關機了,連他喜歡的衣服都丟在髒水里,你是不是為了掩蓋痕迹故意弄壞了廁所,血腥味是怎麼回事?還有!肉,肉!那是什麼肉?」

惡寒傳遍我全身,噴香的肉是難以洗刷的罪惡,我恨不得立刻去洗胃。杜靜靜傻了,分辯的話都說不出口,憋了一陣竟然笑了起來,她眼角的笑紋肆無忌憚,嘴裡卻沒有任何聲音。

她真瘋了。

「老段,你……哈哈哈,你比我厲害,今天你是明星。我都沒想到這麼逼真的細節,你說的太好了,待會我就用這些去騙嘉嘉,哈哈哈。」

「你瘋了吧!快說,趙俊怎麼了?」

胃裡難以抑制的攪動起來,剛才吃下肚的兩塊肉似乎活了過來,變成趙俊的手腳刮著胃壁,我一拍大腿,忽然發覺剛才切的那塊肉輪廓很像腿上的部分。我怪叫一聲,向後退去。杜靜靜仍然笑個不停,狀似癲狂,我感到非常害怕,這個瘋女人接下來會做出什麼?

「我,我說不清了,哈哈,等會你把這些告訴阿俊,我受不了了。」她弓這身體捂著肚子。

看來她想連我一起殺了,她能用什麼手段擊倒重重戒備的我呢?

就在我們對峙的時候,卧室的門突然開了。

趙俊從卧室里走了出來,見到表情扭曲的我和笑得就差在地上打滾的杜靜靜,問道:「怎麼回事,嚷嚷什麼呢?演戲啊。」

我像是酷暑天兜頭一盆冰水,眼神都直了,臉頰肌肉抽筋。趙俊怎麼會還活著,他怎麼從卧室里出來?杜靜靜也一臉驚訝,我率先問道:「你怎麼在這?」

「我怎麼不能在這,這是我家啊。」

杜靜靜道:「什麼時候回來的,我怎麼不知道?」

「我買完菜立刻回來了,剛才在裡面處理肉。你沒見到我?怪了,我想廚房太擠了,外面廁所又是壞的,就拿了幾個臉盆在裡面洗東西。」

「我說呢,明明你披著外套出去,老段卻說眼鏡、外套都在家,我納了悶了。」

當下將事情說開了,趙俊也笑個不停,我覺得十分尷尬,便問道:「豆豆呢?他不是和你一起去買菜了嗎?」

「他在裡面幫忙呢,你也別閑著,進來幹活。」

「你們怎麼不出聲啊,害我嚇了一大跳!」

杜靜靜說:」今天咱們都有點奇怪,行了,沒事了。燉肉好了,你們趕緊把其他的肉菜洗好拿出來。」

趙俊讓我先進去,他拿點東西。我往裡屋走去,卧室光線不太好,內衛的門虛掩著,裡面也有一股濃重的鐵鏽味。我一皺眉,叫了聲「豆豆」,伸手推門。

沒有回應。

我見到蒼白如雪的腦海中電弧般綻開的絳色大麗花,燉肉的香味和濃烈的血腥味一樣無孔不入,霜刃遊離在肌骨之間的霍霍聲似在耳畔,嘴裡還殘留著夢魘的味道。

地面的白瓷磚上面淌著觸目驚心的鮮紅,一具並不完整的裸屍躺在地上,身上某些部位消失了。

這是豆豆!

我一回頭,只見趙俊漠然的臉,還有空中砸來的榔頭。這把榔頭剛才放在水槽里。

「他不抽煙不喝酒,炒肝正好。」

「燉肉真香。第三道大菜有了,你的夢想快要實現了。」

「喂,嘉嘉,出大事了……我,我,死人了,你快來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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