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心理師寫遺書才發現,他放不下的東西還真不少……

?一個心理師寫遺書才發現,他放不下的東西還真不少……

來自專欄一具心理屍6 人贊了文章

這個故事的主人翁是一德高望重、玉樹臨風的心理師。為尊者諱,寫這個故事時,我需要給他另取一個名字。可我想啊想啊,想破頭也想不出比「吳益軍子」更為尊貴的名字了。怎麼辦?那就借他用用唄。

好了,既然他跟我同名,那我就用第一人稱來敘述他的故事吧。

(第二卷·第十四篇·連載中)

1.

寫遺書,一開頭就要交代清楚一件事——我是自殺的!

事實上,老早老早我就跟很多很多人提到過我的自殺想法。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在別人跟你說到他想自殺時,你是怎樣的感受?

我記得,在我跟別人提起我想自殺時,他們一大半是讚歎的,讚歎我連死都不怕,好了不起啊;一小半是嫌棄的,嫌棄我輕言放棄生命,而最讓他們嫌棄的是我的猶猶豫豫,這嫌棄一如他們嫌棄過往自己的猶猶豫豫;還有一丟丟是他們感覺自己被逼到牆角了,因為他們根本不知道如何回應我,生怕說錯一句話、講錯一個字就釀成大禍——自己成殺人兇手了。

要我說,從來就沒有哪件事情能如此讓人手足無措了。

其實呢,在我跟別人說想自殺了,大抵可分兩種情況。

一是,在我看來,自殺是最能體現自由意志的行為,我說起自殺時的神情,就好似一些人說起抽煙、喝酒、打牌……是井井有條的,是氣定神閑的,是欣然嚮往的。別人若是有心,還能發現我的神情里夾帶著「眾人皆醉我獨醒」的小得意和願為一切眾生捨命的大慈悲。

二是,我真的是遇到過不去的坎了。

關於過不去的坎,也可分兩種情況。

一是,我僅僅是在陳述一個事實,分享我的感受,我需要的是共情。這是什麼意思呢?這是說,我遇到了天大的麻煩,麻煩大到「自殺」都成了對付麻煩的一個手段。但我不是還沒有自殺嗎?這意味著,即便遇到了這麼大的麻煩,我都沒有放棄,我還在戰鬥著……我覺得,周邊的誰誰誰有必要知道這個情況。

二是,我拐著彎地尋求幫助——我需要一個解決方案。

關於我要的解決方案,也可以細分。

一是,我需要具體問題的解決方案——如果問題解決了,麻煩消失了,我就沒必要自殺了。也就是說,自殺是我不得已的選擇,是有迴旋餘地的;我跟別人念叨「自殺」,其實就是一個勁地喊「救命」!在我的想法里,誰誰誰是有可能聽懂我的話的——我是多麼渴望有人能聽懂我的話呀!

二是,對我來說,自殺已經是生命里唯一需要認真對待的事了,只是就自殺的時間、地點、方式……我有些猶豫不決。

對於我的猶豫呀,不妨也一分為二。

一是,我想到自殺的過程,以及自殺後的一系列問題,比如自殺時難以忍受的痛疼、自殺未遂後可能面臨的傷殘、身亡後無法交代的遺留問題……我自己被嚇著了。也就是說,我對自殺是渴望的,也是恐懼的。

二是,我還是挺在意旁人對我——自殺後的我——的態度,所以要試探一下,得跟誰誰誰確認一下眼神,不然不放心。

也是為了「放心」,我必須在遺書里說明白:自殺,完全是我自己活得不耐煩了,或者說,活明白了,才作出的選擇。

2.

交代完自殺的原因,我就有必要對這潦草的一生做個小結,或者說,蓋棺定論(「蓋棺定論」這個詞用在這兒特合適)

要講愛好吧,我並沒有什麼不良愛好,比如說嫖呀賭呀偷呀什麼的;我有的也不過是吃呀喝呀抽呀什麼的,而且這類無傷大雅的愛好,我也早就沒什麼興趣了。

照理說,沒有什麼不良嗜好掌控我的行為、吞噬我的健康,我是自由的呀,對吧?可是我不,我感覺我被囚禁在生命的幽谷里,似乎心中有正義卻得不到伸張。

要說職業吧,我打心眼裡覺得做一個心理師比較體面,然後我就讀了很多書,聽了很多課……總之,下了很大的功夫,成了一個德高望重、玉樹臨風的心理師。

照理說,我從事著自己熱愛的工作,也體驗到了一定的人生價值,應該很快樂了,對吧?可是我不,我想不開,讓抑鬱症乘虛而入了,我拿它一點辦法也沒有。

要論成敗吧,凡我想要的物件,多數我都得到了;凡我想做的事情,多數我都實現了……

照理說,我的慾望不是已滿足了就是在被滿足之中,算是過上了我一直想要的生活了,我應該很得意的才是,對吧?可是我不,我總覺得我的生命我琢磨不透。

比如說,我就琢磨不透我的抑鬱症是怎麼一回事兒,我還搞不明白潛意識究竟是個什麼鬼,意識與潛意識的關係也把我搞得稀里糊塗的……是我的智力、觀念、思想出了問題?

我想推翻這一切,在廢墟上建立一套新的體系出來,可我遇到了麻煩;問題就出在這兒。

如果一定要下個結論,那就是:我把自己坑死了!

3.

我死後,我放心不下的是我的那些寶貝疙瘩,尤其是收藏於北京、上海、蘇州、池州四地的圖書;我就這麼點家當了。

早些年,我有自問:我死後,如何處理這些圖書?

那些年,我把書看得跟自己的女人一樣珍貴,所以盤算著,要不就跟我自己一塊兒埋了吧?可轉念一想:那得買多大一塊墓地、挖多大一個坑呀?顯然,有些不現實了。

燒完再陪葬,行不行呢?我怕的是,污染了環境。

那麼,當舊書,或是廢紙,給賣了呢?當這個念頭一冒出來,我就忍不住要左右開弓,抽自己幾個嘴巴子。要知道,在我的潛意識裡,賣書就跟賣身一樣,會遭天譴的!

到後來,我決定,就做一回好人,把書都捐出去。

照理說,我收藏的這近萬冊圖書,統統捐贈給學校應該是個不錯的選擇。問題是,今時不同往日了,我擔著老大的心。

要知道,正是因為讀了這些書,才害得我整日里胡思亂想,我若是把這些書捐贈出去了,會不會又惹出別的事端來呢?

為了不留後患,我覺得還是放一把火燒掉比較好。至於環境嘛,相比毒害青年人的思想,污染一點環境,算不了什麼!

4.

除了書,我放心不下的,也格外心疼的,就是那滿箱滿櫃滿屋的跑步裝備了。

這些年,對我來說,每一件新裝備入手的日子都是好日子,它們帶給我的歡樂,不亞於女人、抱慰、性愛。也正是它們,幫我認識到,買買買也是與世界互動的好方式。

問題是,怎麼處置它們呢,難不成也要一起燒掉?

相比燒書,燒裝備對環境的污染就大多了,我得有強有力的理由才行,對不對?我的理由是:這些裝備只會讓人玩物喪天良;若不信,就看看我,看看我還有幾分像人?

其實呢,喪天良倒還是小事,關鍵是,太費錢了。

有人說,他有一個朋友吸毒,為幫助轉移注意力,他帶著那個吸毒的朋友一起跑步、玩越野、各地參賽……效果很明顯,那個朋友就不沾毒品了。

只是呢,好景不長久,過了還不到半年的功夫,那個朋友就再一次地吸上了。怎麼會這樣呢?他老實,就說了:「相比跑步,還是吸毒省錢些。」

…………

我相信這是真事兒,大家都應該相信這是真事兒。

5.

至於別的身外之物,我覺得都可以當垃圾處理了。

唯一還覺得略略有些不省心的,就是那些陪伴我多年的綠植了。擱以前,我總擔心我負能量太多,伺候不好它們,所以格外小心,常常陪著笑……

現在好了,我要先走一步了,可它們怎麼辦呢?誰來擦拭葉片上的灰塵,誰來換瓶中的水呢?

把它們種到土裡去,還能活嗎?怕是沒那麼簡單!

唉,它們要是鳥兒,打開籠子就能飛,該多好呀!

6.

其實,身外之物倒還好辦,難辦的是,我的肉身該怎麼處置呢?我有點揪心。

還年輕時,我想我身體這麼健康,我死之後,身體里的每一個零件都要無償地捐贈出去,要不就太可惜了;即便是被掏空的軀幹,也可以捐作學生解剖實驗用。

時到今日,我的想法變了,我覺得抑鬱症是從我身體里透出來,我的血液以及每一個細胞都帶著抑鬱的病毒,這樣的東西捐贈出去,不是害人嘛?不,我不能。

那麼,問題又來了:這肉身是直接燒掉好呢,還是運回老家的後山去土葬好呢?我覺得,無論燒掉還是埋掉,都挺浪費的——畢竟、畢竟一百好幾十斤的肉呢!

我特別欣賞的是天葬;你想呀,用肉身飼鷹或是喂狼,是多麼有意義的事呀?

即便天葬不成,水藏也成——如果不污染環境的話——餵魚不也是極好的嘛?

7.

只是我估摸著,天葬不太可能,水藏也不靠譜,結果呢,要麼是先燒後埋,要麼是直接埋掉……反正,多半是要立一塊碑的。

也就是說,我還是少不了要費些心思寫墓志銘的。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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