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很多的路朝著太陽,不走向成功

有很多的路朝著太陽,不走向成功

認真想想,我來柏林已經一周了。我自己沒有太多的時間概念,每次都是認識新的人時,對方往往要寒暄來柏林住多久了,要呆多久,喜歡柏林嗎諸如此類的問題。每一次回答時,我腦子裡快速計算著時間,心裡卻也因為這突然意識到的時間而頓了一頓:原來已經有這麼久了嗎?我仍舊有種落地、拖著行李不知道去哪裡打車的恍惚感覺。

我清楚地知道這一切是如何發生的,如何緩慢又令人焦急不已地發生。直到我真正到達柏林之前,我都不斷地在腦海中設想最糟糕的情況,把一切可能發生的悲劇和倒霉事件疊加在一起丟到自己身上...越是失望透頂的想像越是讓人心安,有種哪怕就這樣我也已經早有準備的良好錯覺,以此種「我早就知道你這個招數」的戲謔心情對待生活,彷彿可以對命運不屑一顧,全權掌握生活。但事實上,我比誰都懼怕實際生活的最微小的變化,和朋友約定的時間臨時改動,某班公交停運,突然下起的小雨都讓我因計劃被打亂而惱火。我常去的餐廳並不是因為好吃而常去,只是因為我不喜歡再次把自己置於陌生的環境,從一個城市當天飛到另一個城市是一件惱人的事情,在沒有的地方我常常同自己講話,被自己逗笑或者想到一件事被感動流淚,有人的地方我有時連手都不知道往哪裡擱才能看起來比較「正常」。寫些東西之前我強迫自己不會考慮任何讀到這些文字的人的感受,彷彿因為我過度受身邊環境的影響而無法自我起來,因而必須強迫把自己隔絕在世界之外。精神世界裡我特別容易被激情所感動、感染,很快地做出某個決定,然而現實世界裡卻反應遲鈍。

如果你能理解這些,那你也會明白我在某個時刻意識到自己的生活已然出現了巨大的變化時腦子斷了弦的感覺,好像腦袋的時間線出了斷層,突然我感到一種毫無預兆的茫然:我在做什麼?為什麼我在這兒?我在喧囂的外部世界中找到一個放空的點,把一切吵鬧聲變成頻次相同的背景聲,盯住前方某一個靜物或者乾脆閉上眼睛思考。恩,早上我匆匆忙忙跑到學校,外面太陽就這麼把樹葉曬得焦干,把皮膚曬得黑紅黑紅的,一群人在空地上打乒乓,另一群人在玩遊戲。遇到一個熱愛哲學的「筆頭」工作者,坐在一起大嚼披薩時開始閑聊起來,談哲學的激情所在,最近大家在看什麼書,或者大家到底看不看書。傍晚跟好久沒見的朋友碰頭,分別後我在地鐵里傻愣著半天找下車前要按的按鈕,最後還是混亂中跟別人一起下了車。晚飯的時候蹭了一杯鄰居的Federweisser,這種酒只在最近的時節才可以買到,然後就著hummus吃下了半盤子彩椒和胡蘿蔔。到底還是繼續我平常的生活,但到底不一樣了很多。天氣不好,窩在暖氣房裡冒充夏天,太陽一出頭時恨不得立刻躺在草坪上,帶本書出門順便遮太陽,傍晚回家時喜滋滋地在鏡子里看著曬得一塊白一塊黑的自己。從前使我焦慮不安又常常懷疑自我的環境,那裡人們奮力追隨消費主義和一切可見的實體利益,口中談論的儘是房子車子和結婚生子,它隔著遙遠的距離再也無法深刻地影響到我。年輕人喜歡討論政治,談論哲學和信仰,人們被鼓勵去思考和表達,被鼓勵更有敬畏心地對待生活。在這樣思想的真空里,我感受到無比的快樂。

有很多的一天,從站在窗檯邊喝咖啡邊看著在窗邊落腳的鳥開始。有很多的路朝著太陽,不走向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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