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的味道

1.

她氣勢洶洶的從理髮店裡衝出來，頭上像剛爆炸過。

人行道兩邊刺耳的鳴笛一聲趕著一聲，戳到她耳朵里，把之前鑽進去的話攪了又攪。

流言的味道。

2.

洒水車哼著悠閑單調的曲子越來越近，一點也不令人害怕，從眼前緩慢的經過，褲子和鞋襪毫無察覺被瞬間濕透。細密強勁的水流拋向空中彷彿仙霧一樣，雖然比噴出的唾沫星子好看，還順便展現出美麗的彩虹，但本質和貌似是隨意閑談一樣，傷人於無形。

太陽光一照，更冷了。

3.

本來就是聽著流言長大的，「沒爸的孩子」、「一個姑娘家還沒結婚就大了肚子」、「平時看著很文靜，沒想到是這樣的人」、「帶著個孩子賴在她媽家，也不嫌害臊」、「誰知道是不是她一個人養孩子，指不定她的錢是從哪兒掙得」……

飛鏢嗖嗖的扔到母親和她的臉上，靶子當地久了，被扎出的小孔來不及喊疼，又被新的覆蓋住，漸漸的也麻木了。只不過小孔越來越多，要麼斷斷續續的連成了無數條線，要麼在一個地方積攢，形成更深更大的洞，臉上遍處坑窪，沒法見人，也就不敢抬頭了。

4.

外婆去世時，她剛好考上了異地的大學，母親便隨著她一起離開了她們已共同生活了16年的地方。

母親找了一份很好的工作，足夠支付她們兩人的生活，她因為是班裡最小的學生，格外受到關注。

起初她很害怕，擔心那些關注和家鄉的飛鏢一樣。

一如從前的膽怯了一段時間後才發現，大學校園不是那個遙遠閉塞的小鎮，同學們也不是沒有工作整天大把時間用來東拉西扯的中年婦女，反而她們羨慕她。

她長得漂亮，學習總是第一，比別人提早兩年上了大學。

那個時候她覺得大學很美好，漸漸發覺自己也很好。

她用了三年的時間讓自己脫胎換骨，重新抬起了頭，勇敢的看向每一個人。

5.

外婆三周年祭奠，她和母親重新回到小鎮。

母親說，「去理一下頭髮吧，外婆看見了也高興。」

她走進理髮店，看到一群熟悉的人，還是老樣子，她們的長相、穿衣打扮一如她們隨意說出來的話，軟塌塌且布滿褶皺。

她坐在中間的椅子上，不斷的說服自己，「不要和她們一般見識」。可那些細軟透明的浪花彷彿燈光四周的小蟲子，肆無忌憚的圍著，朝著她這盞明亮的光一次一次的撲過來。

她忍無可忍，一盆水潑了出去。

現在，自己身上也「濕」了。（比喻讓別人濕，讓別人傷，自己剛好被水也噴到，也濕了，其實傷了別人的同時自己也會受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