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墨紅花?血沁卷》第三十九章

《黑墨紅花?血沁卷》第三十九章

來自專欄[原創小說連載]《黑墨紅花?血沁卷》

  田地乾裂嚴重,灌溉水量遠遠不及,再加上天不憐憫,多日過去始終等不到一滴雨水,極度惡劣的種植環境,讓煙碎趕種的秋糧完全無法生長,更遑論有任何收穫。

  秋糧收成無望,可種種不安的因素卻仍在發酵,日復一日不斷地加劇,伴隨大旱而來的災難終究還是爆發了。這一波災情蔓延得很快,別說是西安,就是整個陝西從北到南都盡數淪陷,無一倖免。

  強烈的飢餓和乾渴早已叫人丟了神志,街頭亂象四起、一片混亂,人們但凡見了牛羊騾馬一律宰殺,然後活像是怪物般地大口食肉充饑、飲血止渴;要找不著畜牲可宰的,那便上街去抓,凡舉貓狗老鼠皆被人人追得一隻不放過,就是小蟲飛蛾亦是抓得一隻不剩;若非是條件不及,想來連天上的飛禽都要被抓得一乾二淨了。

  只是這一塊肉就是到了嘴邊,都張了嘴,那也未必真能吃下肚,大難當前,真要發起狠來保不定都六親不認了,哪裡還顧得上別人。於是什麼強盜、掠奪、偷竊之事,全都發了瘋地反覆上演,甚至粗爆地大揮拳頭,把人打得倒地不起、皮開肉綻的也隨處可見,雖說這情況瞧著驚悚吧,但就這點小事,怎麼也不及人們被饑荒吞噬的恐懼。

  以為種種情事已經夠凄慘了,誰知道在這場混戰里,哪怕是搶得了一塊嚼不爛的牛皮,或者是偷得了一丁點雞血,都算是走大運了……

  荒蕪的田土早就尋不著一粒稻穀或一顆麥子了,可成千上萬的饑民仍拖著虛弱的身子遊走在其中,對一絲草根、一片落葉抱著悲慘至極的期待。一個男子彎著腰翻翻找找,從干黃的土堆中挖得了一塊殘破的樹皮,臉上都還來不及揚起高興的笑呢,身旁數十人就宛若大浪撲了上來,個個伸手搶得頭破血流,一下子就將男子淹沒,要他瞬間消失無影,是否還能喘息都不得而知了。

  為了救濟,煙碎同平叔儲裝了一車子糧米來到了田邊,雖說主僕二人避開了人潮,站在了田野的邊界,可無數凄涼的景象仍在咫尺之前,叫他們不僅看得愣,也看得無比心酸。

  平叔真是有心想幫忙的,但看了看沒能預料到的人山人海,再探了探車上那為數不多的糧米,這幫與不幫之間,讓他一顆心糾結得連臉都皺得苦了。他滿懷憂心地說著:「碎爺,這裡這麼多人,不說咱們帶來的一點糧米不夠吃,就是把商行給掏空了,那也沒辦法叫整西安的人吃一頓飽啊。」

  大片田土被黑壓壓的人潮填得水泄不通,一個個身影皆是悲苦可憐,叫煙碎看得內心顫動不已,凌亂複雜的心緒更是難以平復。他深深明白自己的能力不足,卻也不願放棄,「那也是救一個是一個吧,總不能看著大家活活餓死啊。」

  平叔仍感不安,極力地勸著:「剛才街上的情況您也看見了,人人都光想著搶東西吃,您現在若一喊著要發糧,所有人肯定都心焦火燎地衝過來,顧不上秩序、聽不見人話,說不定還會把咱們倆給踩扁呢!發糧這事當真危險,不如咱們還是慢慢商議吧。」

  煙碎臉色凝重地說:「你看看這些人,餓得只差沒把石頭給吃了,真能等得了咱們慢慢商議嗎?」

  一名女子在混亂之間忽地撲到了煙碎的腳邊,不知見了什麼猛地抓了一把,然後向著不遠處一個污如黑墨的小水窪奔去,手掌一伸就泡進了水裡。煙碎見著那小水窪雖沒幾滴水,可實在骯髒,深怕女子是想飲那污水,便急著上前探望,不料這一望竟讓他發現了更驚人的事……

  女子小心翼翼地淘洗著掌心裡的東西,待洗去大半粉末,少許顆粒紛紛從中現出之後,便將那顆粒一個不剩地全都吃下肚。煙碎在一旁打量了許久,這才嚇地驚覺女子撿拾的灰白色粉末是幹掉的鳥糞,而女子的舉動,正是在挑揀其中尚未完全消化的顆粒,以當作食物食用。

  「這不能吃,快吐出來!」煙碎一個心急,掐著女子的雙頰一逼她開了口,就伸著手指挖著她的喉嚨。

  「嘔——」女子被挖得乾嘔不止,但好不容易吃了點東西,怎麼樣也不願意吐出來,於是她嘴巴一使勁便咬了煙碎,還用著一身不知道從哪來的蠻力把煙碎推倒在地,自己飛也似地拔腿逃走了。

  「碎爺您沒事吧?」平叔趕緊上前扶了煙碎一把,比起煙碎倍受衝擊,久久說不上話,他倒是對這種事早有所聞,很是無奈地提起:「碎爺以為人們只差沒把石頭吃下肚,可若不是石頭硬、不好吞,想來大把大把往肚子里塞的也是有的。我聽說在大荔、澄城一帶,還有農民把白土放嘴裡嚼的呢,這白土的質地雖細如粉末,但終究也還是土啊,他們硬要這麼吃了,結果引得劇痛、腹瀉不止,最後連命都沒了。」

  就是覺得食草根樹皮、鳥糞白土再荒唐,那也都是不爭的事實了。事態的嚴重完全超出了想像,叫平時總是鎮定冷靜的煙碎一時空了腦袋,理不出半點有用的想法,只能恍神無力地喃喃著:「現下不光缺糧,連乾淨的水也少見了,要繼續這樣放任胡亂吃食,遲早會染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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