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歲的我陪一個18歲的陌生女生去做了人流。
今天我給你們說一個真實發生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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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多月前，在公眾號後台收到Emma的消息：「小舍，我懷孕了。」
「哇，恭喜你～」我天真地以為這位準媽媽是想找個樹洞說些什麼孕期的煩惱，雖然我沒經驗，但是祝福的話還是得說。
她秒回我：「我大一，18歲呢。」
我的大腦：「woc…………大一的人？懷孕？…………哇塞電視劇？天哪…………」
我震驚，隨即冷靜——她來找我說這件事一定有目的。
「你能陪我去做人流嗎？」
果然。
她又給我發來簡單又直白的一個問句，那一剎那我的腦子裡略過無數稀奇古怪的場景，同時我對於男女關係又有了新的認識和突破。畢竟連戀愛都沒經歷過的我從來不敢想像，一個跟我年齡相仿的女生把這樣的事情說給我聽。我滿腦凌亂地思索了很久我該回她什麼比較妥當，而好奇心還是驅使我往下追問，「能簡單說下你的情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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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mma和John是高中同學，戀愛兩年半，大學後異地戀，過年時乾柴烈火後，還是被套套套進了這個困境。害怕被家人和同學知道，John沒辦法飛回家陪她，她希望事情解決得秘密、可靠又利落，便來公眾號找到了我。
大概了解了她的情況，舍友知道後噗嗤一聲笑出來：「真的在演電視劇？新型騙局？你可別太善良了。」
Emma給我描述事情的語氣可遠遠比我理性總結出來的凄涼，旁觀者的眼光總是無法感同身受。
「好，加我微信吧。我們詳談。」考慮了一天後，我狠下心給她回復。
這是一件很沉重也很扯淡的事情，同時這一定是一件對我來說很cool又很獨特的事情——我才19歲啊，去經歷一些可能29歲的人都不會去經歷的事情，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但舍友的話不是沒有道理，我居然就這麼輕信一個只關注了我兩個月的陌生人，她還與我的公眾號毫無互動，我真不是一般膽子大。
膽大的我進了三個人的群，跟Emma約好了醫院和見面地點，我突然就意識到自己陪同齡人去做人流的事情即將真實地發生，莫名有了份責任感和恐懼感。
周末早早地收拾出門，室友笑我：「你別回不來了，自己當心點」。
「我才沒那麼笨，走啦」。嘴上說不怕，其實心裡已經開始有無數的設想，見面的場景種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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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定的時間還沒到，Emma來微信說她到醫院了。我匆匆趕到，發現Emma果真跟我一樣，還是滿身學生氣。乖乖女的臉蛋下怎麼會藏有個如此大的秘密，她偷偷挽了挽我：「謝謝你能來，我挺怕的。」我趕緊安慰道：「沒事的，我全程陪你。」
Emma約的是一家婦科醫院，進進出出的也有許多跟她一樣，需要從自己身上把親骨肉移除的女生，還有她們那些或是垂頭喪氣或是漫不經心的男友。
前台的護士反覆確認她的驗孕和年齡，臉上卻絲毫沒有意外的表情，「也許是見怪不怪了吧？從前總聽說大學女生做人流很普遍，看來是真的？」我心裡偷偷嘀咕。
這家婦科醫院看起來正規卻又有些小，起碼，每個診室外面的沙發上都座無虛席。
在門外等Emma就診，偷瞟到隔壁的大兄弟在玩農藥，他那長腿的女友在Emma進門前出來坐到他身邊，他依然目不轉睛地盯著手機屏幕。女友坐了五分鐘，劃拉著手機，解鎖後又鎖屏，反反覆復，終於沒忍住，推了推大兄弟。大兄弟也是不識趣，頭側了側，眼睛仍然直勾勾地盯著炫酷的人物，輕聲問了句：「嗯？怎麼了？」「宮外孕。要做手術。」大兄弟摸了摸女友的手：「噢，知道了。」女友趴在大兄弟的肩上，再也沒說一句話。
Emma出來了，陪她去交錢抽血化驗。一個幹練的年輕護士領著我們乘電梯，快步走在前頭，Emma故意放慢腳步跟我說：「醫生說，我的胎兒長的還不足夠大，不能馬上做人流，要再等一周，讓我先驗個血，然後做個什麼治療調理一下。」「怕是被這種醫院騙錢了吧？Emma你要不問清楚來？」話還沒說完，護士在那頭高喊Emma的名字催她交錢。
她也沒多想，匆匆過去交錢抽了個血，接著便跟我坐著聊了會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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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時候的我最不會說話了，我可從來沒遇到過如此詭秘的場合。不懂是該安慰她還是該教育她，怎樣都不對，怎樣我都沒資格和能力。我還是選擇了說客套話，「你能信任我讓我陪你來，我挺意外的，事情能快點解決就好了。」
「我看過你的文章，了解過你的情況，覺得我可以相信你。」她笑了笑，接著說，「我跟他，我們都很慌張，他開心又難過。從小我都很乖啊，幹什麼都不會出格，可是情到濃時我也很難控制。誒，其實高中的時候，他媽媽就知道我了，也給我送過小禮物。倒是我們家，一直不給我戀愛，所以我媽問起我跟他的關係，我就說是鐵哥兒們，媽媽信了，我也不懂真信假信。嘮叨不給我戀愛的話還是會說，我也就左耳進右耳出。他認真攢了很久的錢，幾千塊吧，計劃好他帶我去旅遊的，現在都用來給我做手術了。」
她又咧嘴笑著說：「真是天意，畢業的時候他媽帶他去算命，順便幫我也算了算，說是我這輩子會因為一次意外而導致以後生孩子困難，不會就是這次吧。也是因為那次算命，我們每次都做好安全措施，可是還是翻車了，真是氣死了，那家套套我以後不敢相信了。」
我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心裡一陣苦澀，面前的這個笑起來很好看的女生就要經歷人生一大變故了。
突然腦子裡莫名崩出的個問題脫口而出：「那你當時爽嗎，現在後悔嗎？」
她認真地點點頭：「其實，也不後悔吧，就是覺得自己特倒霉。所有的安全措施都做好了，還是沒逃過……」
「你成績應該挺好的吧？」看她愛笑又健談的性格，我莫名地又問了個不合時宜的問題。
「211大學中安靜度過大一生活的一個無名小卒，認認真真上課，參加些小社團，普普通通。」她就像所有普通的大學生一樣，過著普通得不能更普通的大學生活，有著所有大一學生的迷茫。
話題沒再往下繼續，各自刷起了手機。很快，化驗結果出來後她進了治療室，我被護士帶到家屬等待的區域，跟著清一色的大老爺們一起坐在沙發上，傻愣愣地等著門那邊的人。
那幾周的上海總是艷陽高照，等待區連窗帘都沒裝，陽光直接射進房間里，刺眼又讓房間悶熱。所幸屋裡的各位叔叔大伯哥哥小弟沒人敢吸煙，否則我可要憋得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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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mma進去了二十分鐘，我也就想著把一本小說的結尾看完，卻總被旁邊傳來的開心消消樂的聲音擾得靜不下心，索性刷起了知乎。
「我好餓啊。為了抽血一直沒吃東西。」Emma發來微信。
「那我去幫你買點吃的？」我秒回她。
「別，別走，你走了我害怕。」
我看著手機屏幕，在心底深深地嘆了口氣，「好，完事了我們去吃點好吃的補補。」
「嗯。快好了。」
接下來的一個小時，等待室里的男士們來了又走，新來奶油小生，離開一個肥頭大耳，又來一個中年男子，離開一個看似同齡的男生。
治療完畢，下樓交錢拿葯。
Emma一踏出醫院就長嘆：「誒，這破地方，再也不要來了該多好。做個治療又疼又費錢的，我真是氣，對自己氣。」
我倒是很實在：「今天花了多少？」
「1500.」她數了數賬單，「她們還給我開了一堆葯。吃的洗的各種類型。」
我笑笑：「走吧，吃點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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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別後的第二天晚上，也就是周日。
「小舍，我，出血了。」
Emma的微信信息讓我突然慌張了起來：「怎麼了，要不我們現在再去醫院？」
「醫生說可能是我昨天太累了，沒休息好造成的。應該沒事，明天你能陪我再去一趟嗎。」
「現在去吧？這事兒不能拖。」
「時間很晚了，不想麻煩你了，快睡吧，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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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見到Emma，雖然戴了口罩遮臉，還是看到她濃厚的黑眼圈。
醫生診斷說是過度勞累導致流產，必須儘快手術。她有些害怕，拉著我下樓交錢：「我又開始怕了。」
「別怕，我陪著你呢，醫生不是說手術後就沒大礙了嘛。」
又是下樓交錢。
收費員：「您好，一共4000.」
Emma嚇到了，叫了一聲：「多少？4000？我的天哪……」
她看了看我，我心領神會，也沒多想：「我可以借你一點。」
「太謝謝你了，原本預算沒這麼貴的，所以John沒給我打那麼多錢。今晚我讓他給你轉。」她緊鎖的眉頭舒展了些，努力地笑了笑。
對於Emma跟John這樣的學生黨來說，治療費，藥品費，手術費，絕對是一筆巨大的開銷。也許John攢下的錢，就是命中注定為這次突發事件預備的呢。
上次那個幹練的護士站在旁邊調侃道：「Emma啊，要不是你朋友跟你來，你這個手術還做不成呢。」
Emma沒搭話，看了看我無奈地癟了癟嘴。
護士帶著我們上了三樓，先進了一間病房打點滴。
隔壁床的阿姨一個人躺著，時不時閉著眼，時不時睜開眼仰頭看看自己的藥水餘量。跟Emma坐在床沿聊了很多學校里的趣事，點滴很快兩瓶見底。正要離開，阿姨開口輕聲說：「小姑娘，能不能幫我按按鈴，我按不到，我的點滴打完了，麻煩你了。」
護士聽到鈴聲進來扶起她：「再喝點紅糖水再走，做完人流手術是很虛的，回家後好好休息。」
她勉強笑笑，沖護士說了聲謝謝。
跟阿姨道別後，坐在手術室門口等Emma。
路過的一個老醫生問著一個看似與我同齡的女生：「你手術做了嗎？」
「沒有啊。」
老醫生突然凶了起來：「沒有做就不要吃東西，什麼都不行。」
女生放下左手的杯子，右手還捏緊吃到一半的巧克力：「可我好餓啊又很渴。」
「說了不行就是不行。」老醫生撂下話就進了手術室。
女生靠著牆嘟囔：「可是我真的好餓，我的寶寶也在說餓啊。」
我看著她的一舉一動，彷彿在看一部悲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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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術後，Emma又掛了幾瓶水。
憔悴又凌亂地出來說：「終於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
我也突然欣慰了很多：「是啊，回去好好休息。」
「剛剛在手術室看到男護士，可把我嚇壞了。這種經歷啊，一輩子一次都不要有最好。」一乘上下樓的電梯，Emma抓緊時間跟我吐槽，她說話的樣子突然變了很多。
晚上，如期收到John的還款，還備註著「太麻煩你，我們一定要請你吃飯，謝謝你」。
我沒把信任交付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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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後的周末，又陪Emma去做了複查，一切健康平安。
出醫院的一瞬間，她的拖著我要跟我去吃好吃的，宛如發生了天大的喜事。
好為人師的毛病一不小心又暴露出來：「這回你可解放啦，以後呀你可得注意咯。」
她大口地嚼著牛肉，笑得就像剛畢業的我們，對未來又充滿的希望。
文章首發：公眾號 蜜絲小舍
推薦理由：這篇文章是在2017.3.23發表的，真人真事，當初在我的朋友圈引起了很大的轟動。重新找出來發在知乎上是因為希望引起更多人的討論。尤其是學生黨的關注，大道理不多說，注意安全&要有擔當很重要。
希望每個人都有懷念的昨天、愉快的今天和無比期待的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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