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出好戲：詳述美大法官提名人性侵醜聞

關心美國政治的朋友，近期應該被美國大法官候選人的性侵風波刷屏了，毫不關心的普通群眾估計也能偶爾刷到相關的新聞，只是這個事情戰線拉得比較長，很多人單單看到一兩篇新聞會感覺沒頭沒尾的，理解起來比較費勁。因此這裡想簡單把這件事情的背景和發生經過梳理一下，方便有興趣的朋友更順暢地吃美國的瓜，一起愉快地觀看這一出好戲。

這次任命為何如此重要？

首先先簡單交代一下背景，為什麼這次的大法官任命那麼重要。

我們知道，美國是三權分立的國家，也就是立法、行政、司法三種權力相互獨立，相互制衡，這三種權利分別屬於國會（參議院和眾議院）、總統、法院。

法院的職責是詮釋法律，它有權裁定法案或者行政行為沒有法律效力，並以此來制約國會和總統。比如，國會通過了某項法律，最高法院可以宣布該法律不符合憲法，因此該法律無效；最高法院也可以通過宣布總統的行政活動違反憲法來推翻總統的行政命令。因此，雖然司法權是三大權利中最弱的，最高法院作為法院系統的最高審級和最高審判機關，在美國的政治體系中還是擁有非常巨大且重要的權利。

美國最高法院一共有9名大法官，其中1名是首席法官。要知道，大法官的任職可是終身制的，也就是說，除了他們死亡、或自己辭職、或被國會彈劾並被定罪（目前沒有大法官因為國會彈劾下台）以外，沒人可以解僱他們。美國國會兩年一選，總統四年一選，而大法官卻可以干一輩子，因此選誰當大法官影響深遠。為什麼大法官要設計成奇葩的終身制？據說是為了解決他們的後顧之憂，使他們不至於為了保住工作而做出違心的判決。如果每個老闆都能這麼想就好了，哎！

我們知道，美國共和黨大多數人屬於保守派，民主黨大多數人屬於自由派。雖然大法官不屬任何黨派，但他們還是有自己的價值判斷和政治傾向，因此大法官也可以分為保守和自由兩派。目前9名大法官中有4名保守派4名自由派1名中立派，因此這名中立派的判決通常能起到決定性作用。現在這個中立派法官安東尼·肯尼迪（1936年生，今年82）宣布退休啦，空出來的關鍵位置人選自然是共和黨和民主黨都非常重視。

卡瓦諾是關鍵人物

大法官的任命需要經過以下幾個過程，首先由總統提名，然後由參議院司法委員會通過聽證會的形式對候選人的背景、經歷等進行審查，審查結束後參議院全體投票表決，由於有「核選項」（核選項比較複雜，就不展開介紹了）存在，只要多數人同意（如果平票，則由副總統決定），提名即獲通過，最後是總統正式任命。

7月初，特朗普提名保守派的布雷特·卡瓦諾（Brett Kavanaugh）為美國最高法院大法官，為這出好戲拉開了序幕。特朗普表示：「卡瓦諾法官有著無懈可擊的履歷。沒有人比他更能勝任這個職位。」

卡瓦諾今年53歲，出生在華盛頓，在馬里蘭附近長大，他的母親曾是馬里蘭州巡迴法院法官。他畢業於耶魯大學法學院，先後為兩名聯邦法官以及剛宣布退休的肯尼迪擔任過助理，現在在哈佛、耶魯和喬治敦大學教書，同時也是哥倫比亞特區巡迴上訴法院的法官。

值得注意的是，卡瓦諾是一名資深的保守派法官，和共和黨關係密切。總統特朗普是共和黨人，因此提名了保守派的卡瓦諾，而參議院中共和黨與民主黨的人數比為51比49，卡瓦諾通過參議院投票應該沒什麼問題，萬一共和黨人中有1人反水，副總統彭斯也是共和黨，肯定會支持他，因此卡瓦諾當任命大法官可以說是志在必得。

他如果當上大法官，那最高法院的保守派與自由派法官的比例就變成了5：4，那以後最高法院在各種議題的判決上都可能偏向保守派，這民主黨肯定無法忍，必然想盡各種辦法阻撓他當上大法官。

作為少數派的民主黨，該如何阻撓卡瓦諾呢？看起來只有兩個可能的途徑。第一，期待參議院的共和黨議員中能有至少2人投反對票。他們把目光鎖定在了蘇珊·柯林斯和麗莎·穆爾科斯基身上，因為她們倆人在墮胎政策上與共和黨理念向左。第二，儘可能地拖時間，把參議院投票環節拖到11月以後。因為11月將進行國會的「中期選舉」，如果中期選舉民主黨能在參議院中佔據多數席位，就可以用投票表決的方式否決卡瓦諾的提名，逼迫總統重新提名一個更中立的大法官。

醜聞不斷的大法官之路

第一次聽證會

9月4日-7日，美國會參議院司法委員會就卡瓦諾的任命舉行了聽證會，幾天的聽證會狀況不斷，民主黨議員的發難和反對者的抗議相互呼應，使得聽證會變成了一場政治鬧劇。聽證會後，司法委員會原定於9月20日對提名進行投票表決，卡瓦諾幾乎已經提前鎖定了大法官職位。

第一起性侵指控

9月13日，參議院司法委員會的民主党參議員范斯坦（Dianne Feinstein）發表聲明，稱她曾收到某位女性的來信，信里涉及了對卡瓦諾的指控，由於那位女性強烈要求保密，因此她不會公開所涉及的事情，目前她已經將信件交給了FBI調查。同日，《紐約客》報道了有關這封信的詳細信息，那位女性在信中稱，30多年前的一次聚會上，卡瓦諾曾將她推倒試圖強姦她，還捂住了她的嘴，他的朋友無視她的尖叫在一旁看著，不過她最後掙脫了出來。

白宮發表聲明指責這是民主黨試圖推遲卡瓦諾提名的陰謀。

9月14日，卡瓦諾發表聲明否認了性侵的指控。參院司法委員會主席、共和党參議員格拉斯利（Chuck Grassley）的發言人周五表示，投票將於下周四按計划進行，同時，他公布了一封信件，內容是65名女性聯署證明卡瓦諾「是個好人」，信中寫到「自認識卡瓦諾以來，他一直都表現得體面且尊重女性」。

9月16日，51歲的Palo Alto大學臨床心理學教授克里斯汀·福特（Christine Blasey Ford）接受了《華盛頓郵報》的採訪，承認了自己就是那封信中的受害者，並詳細披露了30多年前的往事，福特說：「我當時認為他可能無意殺了我。他試圖攻擊我，並脫掉我的衣服。」

9月17日，白宮新聞辦公室轉發的卡瓦諾的聲明稱，他否認相關指控，稱自己從沒有對福特或其它人實施性侵。卡瓦諾表示，期待出席相關聽證會以澄清自己。同日，福特教授的律師達布拉·卡茨在接受NBC電視台的採訪時表示，福特願意到參議院作證。

作者評論：雖然福特教授對卡瓦諾指控的時間點確實非常微妙，但性侵的事情可信度卻非常高。首先，福特教授在學術界享有盛名，其生活富足，為人正直，不太可能不顧自己和家人的名譽去污衊卡瓦諾；其次，這件事情給福特教授造成了長期心理陰影，她曾在2012年和2013年接受心理諮詢時向心理醫生說過此事，有心理醫生的記錄，福特教授的丈夫也和她的三個朋友也可作證福特以前在不同場合分別告訴過他們她曾經被卡瓦諾法官性侵；另外，福特教授於8月初接受過一位前聯邦調查局幹員測謊並通過了測謊，更增加了指控的可信度。因此這次指控引起了輿論的嘩然。

9月18日，福特要求美國聯邦調查局（FBI）先調查此事，再出席參議院司法委員會聽證。特朗普繼續維護這位法官，稱聯邦調查局(FBI)不應該也不願意介入這宗幾十年前的性侵案。同時，國會參院民主黨議員也在向白宮施壓，要求FBI在性侵案聽證會召開之前，重啟對卡瓦諾的背景調查。

9月19日，隨著醜聞事件愈演愈烈，原定於20日進行的大法官提名確認投票已被正式宣布取消。共和党參議員表示，他們希望能夠在下周完成投票。

9月23日，美國參議院司法委員會宣布，將於27日就卡瓦諾所受性侵指認舉行聽證會，卡瓦諾和福特兩人將出席。

第二起性侵指控

23日晚，《紐約客》報道了卡瓦諾的第二宗性侵案件，受害者是卡瓦諾耶魯大學的校友拉米雷斯（Deborah Ramirez），今年53歲，拉米雷斯稱，這一事件發生於1983-1984學年的耶魯大學，當時卡瓦諾還是一名大一新生。她被女子足球隊的一個朋友邀請去了一個宿舍聚會一起玩喝酒遊戲，她喝醉之後，卡瓦諾用他的生殖器官磨蹭她的臉。另一個同學說他在學校時就聽說過這件事。

參議院司法委員會民主黨高層費恩斯坦（Dianne Feinstein）23日寫信給司法委員會主席，要求停止卡瓦諾的提名相關流程，將最新的不正當性行為指控交給聯邦調查局（FBI）。

參議院民主黨領袖查克·舒默和參議院司法委員會頭號民主黨議員范斯坦23日致信總統特朗普，要求聯邦調查局介入卡瓦諾性侵調查。

第三起性侵指控

9月24日，英國《衛報》（Guardian）報道，第三名女子指控卡瓦諾性侵，這名女子的律師阿維納提（Michael Avenatti）稱，該女子主動找到了他，並成功通過了他們的審查，女子希望在27日參議院司法委員會的聽證會上作證。阿維納提透露，該女子曾在美國國務院、造幣局和司法部工作，曾被授予好幾項安全許可權，信息可靠。

《紐約時報》24日又報道稱，卡瓦諾的高中年鑒顯示，他在學生時代經常酗酒，還侮辱女性。卡瓦諾的高中年鑒里，除了足球、酗酒、派對等常見活動，還出現了一個特殊詞條——「蕾娜特校友」（Renate Alumnius）。卡瓦諾的兩名同學對《紐約時報》表示，當年卡瓦諾和其他足球隊員常吹噓他們「征服」了蕾娜特（蕾娜特是附近一所女校的學生，兩周前，蕾娜特也參與了證明卡瓦諾「尊重女性」的聯署公開信）。另一名卡瓦諾的學弟表示，卡瓦諾和他的小團體是校園暴力文化的一部分。

《國會山報》24日報道，人權組織「大赦國際」周一發表公開信，質疑卡瓦諾「可能參與了9.11事件後有關酷刑和引渡的問題。」信中指出，對卡瓦諾人權記錄的審查還不夠，要求推遲大法官提名投票，直到與卡瓦諾參加侵犯人權行為有關的任何信息，包括美國政府使用酷刑或其他虐待手段等資料被公開。

24日晚，卡瓦諾在福克斯新聞的採訪中表示，自己沒有性侵過任何人，並稱他從高中以及畢業後很長一段時間裡都是處男，並稱他不會放棄提名。

9月26日，律師阿維納提公布了第三名女子的身份，她是朱莉·斯威特尼克，斯韋特尼克說，她1981年至1983年間至少在十幾個聚會場合遇到卡瓦諾，一些女孩在那些場合被男孩迷奸或輪流強暴，她親眼看到卡瓦諾「排隊參與」，並目睹卡瓦諾酗酒且有非常不恰當的行為，包括對女性過於咄咄逼人，試圖暴露女性身體私人部位，在未經女性同意的情況下對她們進行撫摸等。斯威特尼克還聲稱自己1982年在一場派對中遭到了輪姦，而卡瓦諾當時在場。但她並沒有在證詞中指控卡瓦諾本人性侵犯她，但表示有兩名證人可以證實她的說法。

但斯威特尼克的前男友理查德·溫奈克西26日接受電話採訪中說，「她一點都不可信。」

有媒體26日報道，美國參議院司法委員會已經將大法官提名人卡瓦諾的投票時間確認在了本周五（28日）上午9時30分。

26日，特朗普在紐約召開新聞發布會，說他不排除撤回卡瓦諾的提名，一切要看27日國會參議院司法委員會的聽證會結果。

關於性侵指控的聽證會

9月27日，參議院就卡瓦諾第一起性侵指控舉行聽證會，聽證會持續了約9小時。福特教授詳細講述了當年的事情和自己的心路歷程，表示100%肯定性侵者是卡瓦諾。卡法諾則堅稱自己是清白的，指責這一指控是「精心策劃的政治事件」，在談到自己的家人時，他多次聲淚俱下，稱自己和家人的名譽，已經被這些性侵指控「徹底和永久地摧毀」。他還重申他在高中畢業的多年之後仍是處男。

特朗普在聽證會後發推表示：「卡瓦諾法官向美國表明了我提名他的確切原因。他的證詞有力、誠實、引人入勝。民主黨的破壞戰略是可恥的，整個過程是虛假的，為了拖延、阻撓和抵制。參議院必須投票。」

結語

看過卡瓦諾性侵事件聽證會直播的網友，目前態度分為兩派，有的認為卡瓦諾表現優異，證明了他確實是一名最出色的最高法院優秀人選；有的則認為卡瓦諾不停指控這是民主黨的陰謀完全是撇開責任，他的言辭聽下來感覺他當年肯定做了性侵事件。每個人有自己的主觀判斷和立場，願意相信哪一方是自己的事情。

不管卡瓦諾當年有沒有做過那些事情，聽證會總算是熬過去了，當地時間28日（周五）上午（北京時間28日晚），美國參議院司法委員會就將對卡瓦諾的任命進行投票，如果投票獲得通過，該提名將上交整個參議院進行表決。

目前看起來卡瓦諾通過提名的概率較大，但變數還有很多，結果如何仍不可知，而共和黨在此次聽證會及之後的行動，可能對11月的中期選舉產生巨大影響。這狀況百出的大法官提名之路，折射出美國政治殘酷和醜陋的一面，也反應了兩黨政治鬥爭進入白熱化，即將到來的中期選舉必然戰火更甚。讓我們一起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