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個長壽村居民里就有80個得了癌

「你得的哪種癌?」

光從百魔洞的東北方照射進來,被巨大的岩石擋住一半。早起的人站在洞口的草地旁,一面相互招呼,一面張著嘴,大口吞噬著空氣中的負氧離子。

透過字樣被人塗抹去的「嚴禁游泳、戲水」的牌子,上游的人已經開始泡水了,而下遊人正拿著空瓶排隊等候接百魔洞里流出的清泉,據說喝上一口,能舒服一整天。

這是2007年,朱守志被「長壽鄉」美譽吸引而來時的見聞,這樣的打招呼方式直接嚇得他想收拾行李離開。

那時他每天都會帶著空瓶,跟同輩候鳥人到百魔洞口打水,再進洞「磁療」。

在百魔洞里,有一片高低不一的岩石,也就是所謂的能夠治癒疾病的「磁療區「。來到這裡的遊客通常帶著毯子,或瑜伽墊,一坐就是幾個小時,他們堅信能從這些冰冷的石頭裡接收到和發射塔同樣原理的地磁,而與之不同,這兒的地磁能夠讓他們延壽。

在追逐健康的道路上,任何與養生相關的事物都能被中國人賦予特殊的魔力。很快,巴馬的「養生」形成了一條完整的產業鏈。

百魔洞的月卡價值300人民幣,不辦卡,每人每日的進洞費用是85元。

在巴馬生活一個月,伙食、交通費需要約700塊,租房1000塊。朝陽區十平米卧室一個月的房租可以在巴馬過上一整套的生活。

23歲的黃逸是曾在論壇上宣揚過自己癌症因巴馬不治而愈的傳奇女導遊。每天參觀完百魔洞後,她例行都要帶著數以十記的遊客進入百歲老人的屋裡。

老人們早習慣了這樣的日子,無論人數多少,都正坐在一張沙發上,像百魔洞里的一塊巨石,隨著一面牆大小,刻著「壽」字的淺浮雕品,成了進村必打卡的旅遊景觀。

「這位老人叫黃卜新,今年108歲了。」

聽完擴音器傳來自己明亮的嗓音後,黃逸再次轉身走開。遊客們紛紛掏出相機,手機,同時將一些現金塞進紅包里,疊著放,然後走到黃爺爺的身旁,邊拍著他的膝蓋,邊把紅包遞給他,最後再擺個動作照相。

黃逸的母親是坡月村人,據百魔洞兩公里遠,三年前她自家的房子加蓋成6層樓,並裝修成養生公寓對外出租。

坡月村的6層樓公寓四處可見,排列整齊。福壽居和壽福居,以及長壽苑與長壽居一類的名字辨識度極低,繞了一圈,你仍然能感覺到自己在同一個地方打轉。

黃阿姨的樓里有20間600元每月的客房,每個月都能全部租出,但總有租客走錯樓。為了進一步扣緊產業鏈,增加辨識度,她在底層開了間超市,九塊九能在這裡買到二百八十毫升的「長壽水」。

「租客全國各地的都有,冬天北方人會多一點,但這都無所謂,只要交錢,哪裡的人都可以住,」

「他們都是來養生的,每天早晨出去溜一圈,回來休息晚上再出去溜一圈,想唱歌就唱歌,想跳舞就跳舞。」

幾年時間,黃阿姨所在的坡月村成了「候鳥老人」的主要聚居地。

在2005年,百魔洞17公里外的甲篆鎮坡納屯人均純收入不足1500元,通過發展養生旅遊、養老經濟,2015年人均純收入達到1.8萬元。

這個數字背後是遊客和養老人群的井噴式增長。

2006年,巴馬遊客量只有11.6萬人次,到2016年增至434萬人次,10年時間增長了近40倍。在這些遊客當中,養生度假養老的「候鳥老人」每多達10萬餘人次,其中疾病患者高達80%。

當自然凈土成為開發熱土,人們開始思考,生命的綠洲到底在哪裡?

1964年第二次全國人口普查巴馬有百歲以上老人28人。

1982年第三次全國人口普查統計,巴馬百歲以上老人有50人,占當時總人口的萬分之2.06。

1990年第四次全國人口普查統計,百歲以上老人有69名,占當時總人口的萬分之3.08。

1982年人民日報報道,新華社用各種語言向世界播發,美國之音、法國路透社、香港大公報、明報、文匯報同時轉載後,巴馬引起世界的廣泛關注與重視。

先後有美國、英國、義大利、加拿大、日本、韓國、德國、泰國、新加坡、馬來西亞、丹麥、西班牙、比利時及港、澳、台等30多個國家和地區的新聞媒體記者、醫學專家及大批遊客慕名到巴馬訪問、研究、觀光。

1991年11月1日,國際自然醫學會會長、日本長壽專家森下敬一博士在東京召開的國際自然醫學會第13次年會宣布巴馬繼蘇聯的高加索地區,巴基斯坦的罕薩,厄瓜多的比爾卡班巴,中國新疆的和田之後成為第五個長壽之鄉。並於2003年11月授予巴馬「世界長壽之鄉」證書」。

在2003年,癌症的五年生存率只有百分之三十,患了癌症相當於在醫學上已被宣判死期。

巴馬被絕望的患者們當作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牢牢握住。

他們不遠千里萬里朝聖般地匯聚在巴馬盤陽河畔的坡月、平安、長壽等村,有的帶家眷,有的相約親朋好友,有的獨身一人。

他們在這裡租房子,過起了「候鳥人」的家居生活。短期的住1—3個月,中期的住半年,有的住滿10個月甚至定居。

他們帶著對健康的渴望,對未來美好生活的憧憬。並渴望得到神秘力量的救贖。他們,被稱為癌症「候鳥人」。

對於隨季節變化遷徙的鳥類,字典上定義為「候鳥」。對隨季節變化遷徙的人類,一些社會學者將其定義為「候鳥人」。

治癒的希望很渺茫,但多一種途徑就多一次嘗試的機會。

候鳥人以積極向上的生活態度擴展了巴馬長壽的產業,不斷有遷徙到這的患者在互聯網的論壇上歌頌著自己的生命力。

而在樂觀之下隱藏著巨大的平靜與絕望。

「他們一見面就直接問『你得的是什麼癌?。』」

剛到巴馬時,49歲的新疆人楊建國不習慣外來戶間打招呼的方式,對於長壽的嚮往也變成了每天打坐靜養與磁療飲水的固定作息。

和楊建國一樣,2009年中旬,譚明智被查出患有鼻咽癌,2011年治癒後再次複發,被迫辭去外企的高薪工作,去到巴馬生活。

譚明智調理身體和增強免疫的保健品,每月花費要超過2500元,同時在巴馬租房以及日常開銷需要2000多元。

在癌症複發之後一直沒有工作譚明智,現在全靠家人和以前的積蓄。

「要活下去。」

「總會有希望的。」

候鳥人在釣魚,對岸的高樓倒映在水中

不止巴馬,候鳥人們同樣帶著期望去往湖南麻陽、四川彭山、湖北鍾祥、廣東三水、河南夏邑、河南寧陵、江蘇如皋等長壽地。

每個擁有「癌症患者不治而愈傳說」的地方,都會出現癌癥候鳥人前來朝聖。

通過靜養與遷徙的方式,他們期望長壽的福音同樣可以傳到自己身上。但並非每個人都是普羅米修斯,只有待下去,才能驗希望證種子會不會發芽。

2013年是哈爾濱人朱守志住在巴馬縣的第六個年頭。他堅持自己用生水泡飯,不加熱,不隔夜。並總結出來了飲水的規律。

「我只在每天早晨6點30分到9點30分取8到10厘米以下的水。」

「上面的水微生物比較多,下面的水礦物質太多」

「白天河流污染嚴重,早晨的水最乾淨」;

「候鳥人座談會」上分享的經驗和傳奇令台下所有人按耐不住興奮,一片雷鳴般的掌聲中,河水旁傳來了發動機的轟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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