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親手試過了，貓根本沒有九條命

1.

「騙人，貓根本沒有九條命。」

一個八九歲的男孩子站在台階上，低頭看著地面上蜷縮著的一隻老貓。順著貓身蜿蜒出的血流鮮紅又刺眼。

2.

熱鬧的夜市裡，一個穿著灰色T恤的中年男人坐在街邊，面前有一個大紙箱。

「你這貓多少錢？」來人指著紙箱里的小東西問。

「三百一隻，真心要給你便宜些！」中年男人眼神熱切，想留住來客。

可幾乎所有人都做了同一套動作，問價，蹲下摸貓，有時候會拍張照片，然後走人。

這讓男人很著急，因為其中一隻奶貓得了病，看著馬上要咽氣，他本來想著打一槍換個地方，以次充好賣掉病貓就走遠點，免得被買家糾纏。

「這隻貓多少錢？」

又來一個。

男人心想絕不能放過任何一個機會，撈出病貓諂媚道：「兩百便宜賣你，你看看這花紋。」

生病的奶貓只有一個月，還沒有男人的手掌大。但貓能在被來來往往的人類地打量之中，隱約意識到自己是屬於被挑選的一方。

「它是不是病了啊，怎麼無精打採的。」問價的是個二十歲左右的女孩兒，輕輕撫摸貓的小腦袋。

中年男人咂了下嘴，露出一臉你不懂別瞎說的表情：「哪有病啊，這是在睡覺呢。」語畢偷偷掐了貓一下，「你看看，醒了，叫得多歡實。」

這一叫，就好像迴光返照一樣，本來就虛弱的貓感覺自己又朝死亡墜了一步，逐漸丟失意識。

「完了！別這時候死啊。」中年男人心一沉，懊悔地看著手裡逝去的兩百塊錢。

就在這生死一線，貓忽然感到一股暖流貫穿身體，本來要停止工作的身體又恢復到了健康狀態，同時頭頂出現了只有貓才能看到的一個數字，8。

後來貓才知道，貓是有九條命的，那個瞬間在灰色T恤男人的手裡它已經死了一次。

中年男人驚訝地看著手裡將死的貓瞬間恢復了活力，嘴裡還不忘編著瞎話：「啊這個······你看、它健健康康的嘛！要是有問題你拿回來找我，我就在這賣貓。」

「那就給我拿這隻吧。」

貓還沒反應過來，只見自己和兩張人頭像的鈔票擦肩而過，便到了另一雙溫暖的手裡。

3.

我的第一任僕人，是個女孩兒，她有一頭烏黑亮麗的長髮。

只是她每天像個痴漢一樣，拿著一個黑漆漆的機器對著我咔嚓，我知道自己在一個叫微博的地方也小有名氣，我們這個群體，被稱為網紅貓。

和在這個看臉時代被百般寵愛的每隻貓咪一樣，我的生活甚至比一些人類還要美滋滋，唯一不太讓我滿意的，就是我的名字。

「願願，粉絲們又給你寄罐頭咯。」

看在她手裡罐頭的面子上，我還是不情願地應了一聲。

願願？圓圓？拜託我哪裡圓了，這流暢的身線和光澤亮麗的皮毛讓小區里所有的母貓都為之傾慕，甚至連隔壁那條公的金漸層，看我的眼神也有幾分特別。

最近一年的時間，僕人好像忙起了工作，撫摸我的時間變少了，不過最近我發現她有些不尋常的變化：衣櫃逐漸被裙子佔滿，出門更加頻繁，在家和人打電話的聲音也變得更加溫柔。

我嚴肅地質問她最近發生了什麼，她終於肯蹲下來花時間摸摸我，溫柔地對我說，」你在喵些什麼呢，願願。」

呵！人類。

許久後的一天，僕人的行蹤還是被我逮到了。

我看見一個陌生的男人給她手上戴上了一顆閃亮亮的小玩意。

這個畫面我曾經在電視上看見過，戴上這個東西的兩人就要生活在一起，這同時也意味著——我將擁有一個男僕人！

於是不久的一天，我戴著領結，站在我新僕人的交接儀式的台上，看著他們互相宣誓，台下的兩腳獸們舉杯歡慶。

果然，在那以後我搬進了更寬敞的新家，擁有更大的爬架和廁所，以及忠心的兩名僕人。

但日子不總是太平的，有天她接了一個電話，整個人哭泣著飛奔出門外，因為擔心僕人的安危所以我急忙也跟了出去。

計程車上，她抱著我，淚水從我的頭上不斷砸下來，一向討厭水的我這次沒有躲開。

下車的位置是一棟大樓，她抱著我來到了一扇白色的大門前，我能明顯感覺到房間內有死亡的氣息。

貓總是對此尤為敏感。

綠色衣服的人緩緩地打開了監護室的大門，我看見我的男僕人，靜靜地躺在裡面的床上，他的周身圍繞著人類看不到的黑色霧氣，那是即將死亡的象徵。

有人和她說了些什麼，她的哭聲更加聲嘶力竭，看著她傷心欲絕的樣子，我非常難過。

不過，好在我是一隻貓。

我慢慢閉上眼睛，身上的意念凝聚成一股力量，朝著那團黑霧飛去。

病床旁痛哭的女孩兒突然感覺自己的頭上好像有什麼東西，她先是僵了幾秒，淚眼朦朧地抬起頭，發現床上已經被宣告死亡的男人竟然睜開了眼睛！

他寬厚的手掌撫摸著她的頭，嘴角的笑容被繃帶勒變了形。明明很難看我還是看到了那滿溢出的溫柔。

旁邊的醫生和助手突然慌了，趕忙湊上去檢查，然後面面相覷。

病床上的男人解釋說，本來自己已經失去意識了，但突然有一股暖流穿梭進身體，恢復意識後就看見有個傻子趴在邊上哭。

女孩兒笑著捶他，我從未見過她笑得這麼幸福。

我欣慰地看著兩個僕人喵了一聲。

我突然感到一陣疲倦，頭頂出現了一個冒著白光的數字，7。

4.

時間又過去了很久，大概是我換了兩次毛那麼久。

那天我發現她買回來很多小小的衣服和鞋子，收起了我平時最喜歡玩的毛線球，連桌角也安上了軟軟的保護套。

「要不就聽媽的吧，萬一你被傷到了怎麼辦？養寵物對孩子不好的。」

女孩兒的手搭在隆起的肚子上，「你要氣我是不是？願願什麼時候傷過人？你敢送走它試試看。」

「好好好，不生氣啊。」男僕人趕緊上去賠笑臉，一邊不忘用手輕輕撫著她的肚子。

女孩兒有些委屈地向我走了過來。

一定是那個男的讓她不開心了！我沖男僕人狠狠地呲著牙，爪子也不自覺地伸了出來。

「願願不能被送走。」她輕聲說，抱起我，只是這次的擁抱有些緊，我瞬間收起了獠牙利爪，用鬍鬚不停地蹭著她臉頰。

幾天後的一個夜晚，我正要睡覺，男僕人突然開了一大盒罐頭放在了紙箱里，是我最愛吃的白肉吞拿魚。

這世間絕味，每一口都能讓我回味上三分鐘。

可等到我舔凈罐頭裡的最後一口湯，抬起頭，天花板卻變成了漆黑的夜空。

這是我吃過最難過的一個罐頭。

靜謐的街道上，我在紙箱里恐慌地發著抖，不知道該去哪。

5.

一夜之間，我從一隻眾星捧月的網紅貓，變成了一隻流浪貓。

被人踢，用罐子砸是家常便飯，能飽餐一頓簡直是運氣爆棚。

後來有一天，我看見一隻慘不忍睹的臟貓，瘦骨嶙峋，灰突突的毛和發炎的眼睛，我低頭沖著水窪哀嚎，那隻臟貓也哀嚎，我疲憊地眨眼，它也眨眼。

碰見曾經小區里的夥伴他們都會嫌惡地跑開。是了，這個鬼樣子誰能認出我曾是一隻坐擁幾十萬粉絲的網紅貓呢。

流浪生活的艱苦，讓我學會了很多從前學不到的技巧。

比如廣場的地燈比車輪下溫暖安全得多，可以過夜；小區里偶爾會有人類放置糧食和水，只要注意觀察規律就能吃飽肚子。

這些都是一隻獨眼老貓告訴我的，它在本區的流浪貓之中有些威望。

「注意最重要的一點，」獨眼老貓用僅剩的那隻眼睛盯著我，「不要睡過了頭被人類捉去，不然他們會戳瞎你的眼睛，打斷你的腿，拔光你的毛，最後取走你的小命！」

不止一隻貓曾警告我這樣的話，我每次都想張口解釋人類不是這樣的，他們會溫柔地撫摸我，愛護我，給我舒適的生活。

但看著同伴空蕩蕩的眼眶和殘破的四肢，我張了張嘴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午夜，廣場上吵嚷的人群已經散去，我趴在暖和的地燈上，疲憊地墜入夢鄉。

「願願——」在夢裡，那個我日思夜想的身影再次抱起我，輕輕撫摸我的鬍鬚和下巴，那漆黑的長髮撩過我的鼻尖，酥酥痒痒的。

我剛要回應她的愛撫，耳邊突然炸起了一聲驚雷般的巨響，「啪」的一聲擊碎了我的美夢，我被嚇得跳了起來，卻發現自己被困進了一張網裡。

我看見流浪的同伴們躲在遠處的灌木叢里，緊張又同情地看向我。

完了！我抬頭，一個戴眼鏡男人的臉慢慢放大，他的眼神直接讓我打了個冷顫，那不是人類的眼神，分明是捕食者面對獵物時的興奮！

一瞬間，從前同伴的提醒爭先恐後的湧入我的耳朵：被人類抓去他們會戳瞎你的眼睛！打斷你的腿！拔光你的毛！最後殺死你！

這張網上的血跡和毛髮告訴我，我死定了。

「呦，小陳，你拎著這貓幹嘛呀。」走進居民樓道時，一個人朝男人搭話。

「哎，沒辦法，我這一看見有可憐的流浪貓啊，就不忍心不管，這不想帶回家好好照顧嘛，小傢伙以為我要害它呢，只好這麼拿回來了。」男人不好意思地笑起來。

如果不是聽到他們接下來的對話，他那人畜無害的笑容幾乎要我以為遇見了好心人。

「要不怎麼說流浪貓體質差，你之前那幾隻貓都病死了也太可惜了，這隻貓運氣好，這回可得當祖宗供著了！小陳一表人才，又是熱心腸，下回有時間啊和我閨女見一面吧。」

聽完他說的話，我開始了更激烈的掙扎，「看看我！我是那隻叫願願的網紅貓！這個人養的貓不是病死的，流浪貓不會那麼容易病死，都是被他殺死的！救救我！」

「這貓還挺凶，朝我叫上了。」那人說完就轉身不再看我。

無論如何撕咬，這張網也沒出現一絲破綻，我只能絕望地看著自己被帶進男人的家裡。

房門關上的一剎那，我被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接著，我看見男人掏出了一把刀子，和一把打火機。

6.

流浪的日子裡，除了各種生存技巧，獨眼老貓還告訴我了一個關於貓的秘密。

「貓有九條命，這不是人類編造的傳說，你曾經在自己頭頂上見過發光的數字沒有？」

我本來還想嘲笑他也有迷信的時候，但聽到那個數字我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哼，不要以為上天賜予你的力量是免費的，每次都會消耗你的一條命，當數字變成0的時候，就是你真正的死期。」

「我的數字，是7。」我回憶起白光上次出現的時候。

獨眼老貓朝我瞥了一眼，「不要以為自己還有不少點數，你還年輕，未來危險的要你喪命的事情，可多著呢。」

「還有，」他又轉過身來，眼神黯淡無光，「不要把自己的命送給人類，他們不值得你這麼做。」

「我之前就用一條命救下了一個人類。」我交代。

「然後就被拋棄了。」老貓直接替我說出了結局，「是這樣吧？」

我想起那個笑得美好幸福的女孩兒，「我可沒說我後悔了。」

「傻子。」老貓搖搖頭。

7.

我只有一隻右眼，身邊的貓都叫我老獨眼。

前段時間來了個新人，叫阿願，透過他邋遢的外表，我看得出他曾經有著光澤的毛色和明亮的眼睛。但他連貓族的秘密都不知道，一看就是在好人家呆過的，從未接觸過外界的貓。

其實不知道這個秘密的貓很多，但隨著年紀的增長，大概也能知曉幾分，但往往那個時候他們的九條命都被濫用光了，只能等待真正的死亡。

我警告他不要把自己寶貴的命送給人類，果然，他那麼做過。

本來，我是想用他被拋棄的事好好刺痛下他那愚蠢的善良，但他搶在我前面說了一句話，我只好悲哀地搖頭。

「我可沒說過我後悔了。」

十幾年前有隻貓也這麼說過，那時候他的左眼還在。

能生在好人家是貓最的大運氣，阿願本身就是一個幸運兒。

但成為流浪貓後，運氣似乎不願再眷顧他，有一天阿願在地燈上睡過了頭，被一個男人捉住了，我一眼就認出了那個變態——許多同伴都消失在了他那張捕貓網裡，再也沒有出現。

我之前從不敢跟上去，他那張網裡就算再多一隻貓也寬敞的很，還有一個原因就是，我只剩一條命了，我不敢。

但這次，我無法眼睜睜地看著同伴離開，幾番激烈地內心掙扎後，我還是跟了上去。

那個男人抓他回了家，關上了門，我只好跑到窗戶旁，但窗戶太小了，我只能看見那個男人拿著一把鋒利的刀和打火機朝他走去。

然後，房間里爆發了阿願的慘叫聲。

氣憤和恐懼包圍著我，使我的身體不停地顫抖著。

我看著房間里一個冒著白光的數字，6。

然後變成了5。4。

那是阿願的命。

我又想起很多年前我失去左眼的那個夜晚，頭痛欲裂的我再也沒有勇氣看著那些不斷減少的數字，慌亂中我不爭氣地跑走。

阿願的叫聲逐漸遠去，但在我聽來那慘叫聲還纏繞著我，時刻在耳邊提提醒著我是一個窩囊廢，只能眼睜睜看著同伴死去，虧那麼多貓尊敬我，他們尊敬的不過是一個廢物罷了。

阿願固執地愛著人類，勇敢無畏就像是曾經的我。

可現在，曾經的我，死了。

醒來的時候，我忘記了自己身在何處，上一次睜眼的時候，我還躺在自己的血泊里。

我看見一個針頭要戳向我，我還剩下三條命，無論是主動還是被迫，每條命的丟失都會伴隨著巨大的體力消耗，我實在沒有力氣反抗了。

疼痛感被麻木的身體掩蓋後，腦中的清明只有一個：如果有來生，我還想成為她的貓呢。

可我不能再做她的貓了，真遺憾。

想著那長發的身影，我慢慢閉上了眼睛。

8.

我好像做了一個冗長的夢，夢裡時間混沌，四周襲來黑色的網，死死囚住了我。

我沒有想到，自己還有下一次睜開眼睛的機會。

一個滿頭銀髮的老奶奶拿著一團毛線和戳針，蹲下來看著我，「小傢伙，醒啦？」

身上的傷口疼得要命，我剛想說話，卻發現嗓子干啞得發不出聲音。

嘴往旁邊湊了湊竟驚喜地舔到了水，甚至還有一碗滿滿的貓糧。

顧不上傷口的劇烈疼痛，我狼吞虎咽著，因為我已經記不清上次看見這麼多食物是什麼時候，也不知道下次又是什麼時候。

「慢點吃，沒有人和你搶的。」老奶奶試探著摸我，我卻條件反射地猛抖了一下。

那猙獰可怖的夢，給我留下了巨大的創傷和陰影，甚至連回憶都感到痛苦，死也不想再經歷一次了。

老奶奶給我取名咪咪，以前小區里十隻貓有八隻都叫咪咪，我還嘲笑過他們的名字爛大街。

「爛名好養活，從垃圾箱里撿到你的時候就沒想著能成活，取了個名的功夫就會動彈了。」她嘲笑自己不會取名，手裡織著毛衣念叨。

奶奶是獨居，每天給我準備乾淨的貓砂和糧水，我很驚訝，她會養貓。

身上的傷口一天天癒合，我好像又回到了最初無憂無慮的日子，但還是會恐懼奶奶以外的人類，因為我不知道什麼時候，又會被那張網帶走。

我常常會玩奶奶的毛線球，她也不惱，時間長了我也會懂事不再搗她的亂。

有一天，家裡來了一個女人，兩人開始激烈爭吵，我忍著對人類的恐懼朝那個女人呲牙恐嚇。

「我就是把遺產都寫給我的貓，也不可能給你們一分錢！」奶奶指著女人，氣得說話斷斷續續，「還不如一個畜生。」

女人罵罵咧咧幾句後摔門離開了。

我看著奶奶，驚恐地往後退了兩步——她的身上，蓋著一層朦朧的黑色霧氣。

那是將死之人的前兆。

這種淺薄的霧往往是癌症，隨著死期的臨近，霧氣也會增強。

但若是用我的命，似乎可以搏一搏。

可我想起人類的恐怖，想起那把刀和打火機，想起獨眼老貓的警告······又想起奶奶的毛線球。

不多時，她身上的黑霧便慢慢消失。

「咪咪，你怎麼看起來這麼累呀？」她疲憊地擠了擠眼睛，蹲下用粗糙蒼老的手撫摸著我。

那命運的白光再一次出現在我的頭頂，是數字2。

9.

阿願沒死，我再次看到他活生生站在我面前的時候，已經距那件事過去了很多年。

「你還活著啊。」這小子毫不留情地搶了我的台詞。

他和別的貓不一樣，對我這個老貓一點也不尊敬，但我能從他的語氣聽出來，他沒有為當年的事責怪我。

我嘿嘿地笑，「像我這麼慫的貓，才能長壽著呢，別看我還剩一條命。」

下一秒他的話讓我笑不出來，「哈哈哈，和我一樣，那就賭賭看看我們誰先死咯。」

他不再是當年的孩子了，要比那個時候更加成熟穩重，現在阿願毛髮豐滿光澤，已經看不出當年的傷。

可惜這麼年輕卻只剩下一條命。

「你怎麼在這種地方。」他看我表情凝重，貼心地轉移話題。

我看著身後漫山遍野的墓碑，自嘲道，「這裡的掃墓人願意給我一口吃的，還開玩笑說以後我死了可以給我一塊小墓地，你呢？」

他看向一個新墓碑，語氣平淡，「原來人類的癌症力量有那麼大，我用了兩條命都沒辦法救回來。」

「你可真是個傻子。」我實在忍不住，跳起來一巴掌拍在阿願的頭上。

10.

沒想到我和獨眼老貓的賭注兌現得這麼快，他贏了。

獨眼老貓生前總念叨那個掃墓人只是隨口一說，墓地是人類才能擁有的，而且價格不菲，怎麼可能真的給他一隻爛貓。

我站在墓園的出口，回頭看見那密密麻麻的墓碑叢中，藏著一塊小小的墓碑。

「老東西，運氣真好。」我嫉妒地輕聲笑笑。

不過不是嫉妒他有墓碑，而是嫉妒他在生命的最後，遇上了好人。

11.

我終於也成為一隻老貓了。

那天我又偷偷去看她。我的女孩兒，她似乎憔悴了幾分，卻還是那麼好看。

我站在高高的閣樓圍欄上，這樣能清楚地看見她，每天這個時間她都會來這個地方接自己的孩子。

「願願！」

聽見這闊別十餘年的聲音，我心臟突然停了一拍。

她看見我了？她還記得我？

怎麼可能，這麼多年了，我只是一隻貓而已，不值得她記那麼久。

她蹲下身，抱住向她跑來的小女孩兒，「願願今天過的怎麼樣呀？有沒有想媽媽？」

「想——」

願願，願願。

奇怪，貓類是不會因為情感而流眼淚的，怎麼回事。

這時，我的眼前突然出現了一幕幕的影像——

有的是她抱著幼年的我睡覺，給我洗澡的畫面；還有已經逝去的老奶奶，給我穿上她親手織的小毛衣；我還看見獨眼老貓和掃墓人；還有很多很多我此生見過的美好時刻，統統擠在這短短的幸福的幾秒里。

突然，我感受到一股力量鈍在我的背上，然後我便輕飄飄地飛了起來，眼前是夕陽傾瀉，溫暖亦有些刺眼，刺得我的眼睛不受控制流出淚水······

我在空中緩緩墜下。

「騙人，貓根本沒有九條命。」

我聽見樓上有人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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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時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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