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回答女朋友問題：我是不是胖了

親愛的，你沒有胖，是我老了。

1.

2018.09.24

154y 0d 16h 40min

時值中秋，白日里晴好的天空到了傍晚忽然落了場細雨，出門在外的行人除了惹一身濕寒，更多的，是憑白多了突兀的傷懷。

我拎著十隻大閘蟹，還有一瓶紅酒。窗外的細雨漸有起勢，我心想一會兒難免大雨滂沱，回身折進購物區又取了把雨傘，放在收銀台。

才出門，大雨驟然來襲，路上感受細雨拂面的行人，猝不及防遭遇迎頭的打擊，狼狽地招停計程車。

我哈哈笑出了聲，真是一群可愛的現代人啊。

疾馳而過的私家車濺起路邊的積水，我身上被甩了滿滿的泥星子。無奈地看著那輛車消失在茫茫的雨霧之中，除了翻白眼，啥也幹不了。

那我就默默祝福他，千萬別出車禍吧。

緊隨其後的是一輛呼嘯的警車。

透過車窗，我看到顧長輝在車上，側臉對我，但願他沒有看到我。

接觸多了，我發現顧長輝屬於典型的蹬鼻子上臉那種人，你越和他親近，他做事越沒個分寸。

事與願違，我的手機響了，沒錯，是他。

我想也沒想，果斷掛斷。

電話再響。

再掛。

直到他發來微信，胡爺，出事了！

雨聲沉悶，劇烈的撞擊聲分外刺耳。

緊接著，一聲，又一聲。

今天是中秋節，闔家團圓的日子，誰會傻了吧唧出來惹事。

不會出什麼大事的，嗯。

我這樣安慰自己。

2.

154y 0d 15h 5min

我是洗冤人胡差，我還有一百五十四年的壽命，這足夠我很長一段時間不必奪取別人的壽命過活。

而且，我結婚兩個月了，說起我老婆······

簡而言之吧，我愛她。

她在近安市北郊小學上班，這個小傻瓜沒有帶傘，我得接她一起回家。

上次我去接她，進了辦公室，被她的女同事撞見，問我要微信，我果斷拒絕。

人嘛，面對這種事，總會有點蠢蠢欲動，但我是誰，我是胡差啊，什麼大風大浪我沒見過。當晚我不僅如實交代了前因後果，而且義正言辭地向她表達了我的忠心耿耿。

我能想像到老婆撲到我懷裡，給我一個大大的擁抱和深情的吻。

結果呢？

那晚開始，我在沙發上睡了一個星期。

彼時，我們蜜月期還沒過呢，殷司和顧長輝祝福百年好合的話還言猶在耳。可如膠似漆呢？形影不離呢？新婚快樂呢？

所以說，童話里都是騙人的！

顧長輝聽過後，撇著嘴皮子，胡爺，不是我說你，嫂子這才是愛你的表現，她吃醋了，她要真充耳不聞，無動於衷，你就高興了？

按他那麼說，莫非我睡了一個星期的沙發還得感恩戴德？

我擤著鼻涕回嗆他。

學校的門衛認得我，喚我，小胡，來接趙老師嗎？進屋來等，外面冷。

小胡？你一個四十多歲的小娃娃叫我小胡？合適嗎？我不跟他一般見識。

電話打給老婆，她說要加班，晚點才能走。我在門衛室等她，門衛和我寒暄起來。

徐徐的困意來襲，我心中暗叫不好。

我對門衛說，我有點困了，眯一會兒，趙老師出來記得叫我。

門衛嗯嗯地應承。

我趴在桌子上假寐，突然造訪的魂靈識趣地沒有在門衛面前顯形，隱秘地向我鳴冤。

洗冤人，幫幫我。

魂靈嘶啞著嗓子哀求，讓我不禁動容。

我騰地坐起來，靠在桌沿的雨傘倒在地上，嚇了門衛一跳。

咋了？一驚一乍的。

來不及解釋，解釋他也聽不明白。

我扶起雨傘，大閘蟹和紅酒放在門口地上。

我說，師傅，我有點事，告訴趙老師不用等我，直接回家，我把雨傘留在這，替我交給她。

門衛詫異的當兒，我已經跟著魂靈衝出門衛室。

街上被車輛堵得水泄不通，我奔跑在雨中，正納悶，腳下步子忽然一滯。

魂靈一把拉住我，我這才收回飄遠的思緒，打量他。他三十歲出頭的樣子，衣服是款式很老的夾克，兩鬢已現星星斑白。滿頭滿臉的血，鼻樑骨嚴重塌陷，這得是撞到什麼玩意兒上了，造成這熊樣？

洗冤人，我出了車禍。

雨水穿透他的身體，落在地上。

我瞥見了他左手無名指上的戒指，再次想起我老婆。

坦白講，我沒想到我也能結婚，也能有個屬於自己的家。我是洗冤人，常伴罪惡，只能依靠奪取他人壽命來延續生命，這一度使我篤定，我不配擁有正常人的生活。

他說他叫李鵬，剛才出了車禍，但他不是為了向我鳴冤，而是為他的妻子。他妻子還在車禍現場危在旦夕，交通堵成這樣，眼下他只能向我求救。

聽聞至此，我不覺加快腳步。

一個深愛妻子的男人啊。

顧長輝不合時宜地打電話進來。

顧長輝自顧自抱怨，交通部門連追捕超速的私家車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也要找他幫忙。

我說，你好意思說別人？你還不是一遇到解決不了的案子就找我。我現在要去救人，你的案子再緊急，都要往後靠。

他忙不迭接上話，如果死的人很多呢。

3.

154y 0d 14h 32min

到了車禍現場，我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事故發生在近安市北辰大道，暴雨天氣導致可視距離縮短，十字路口亮起紅燈，發現時已然來不及，李鵬和正巧通過的車輛撞個正著。

隨後疾馳的十幾輛車接連相撞，造成嚴重的交通堵塞。

劇烈的碰撞也給車上的乘客帶來嚴重的傷害。

最令人心焦的是，醫院雖然在第一時間接到了出診命令，但事故造成的交通堵塞導致近安市半個城市的交通癱瘓。此時，現場的人望眼欲穿，救護車卻只能堵在路上鞭長莫及。

與顧長輝隨行的隊醫見識到現場狀況後震驚得說不出話，眼淚止不住流淌，靠在顧長輝的肩上啜泣，不住重複，顧隊，太慘了，太慘了。

顧長輝一向受不了女人多愁善感，認為於破案無益的情緒都應該摒棄。於是抽身離開，聽著助手趙奇生的彙報，指著事故中心那輛肇事的銀白色私家車大罵，這麼大的雨，什麼事非要把車開那麼快，瘋子。

車禍已經造成九人死亡，六人重傷，兩人輕傷。輕傷的倒還好辦，做了簡單的包紮，給家人報了平安，自覺協助警員搬運其他重傷員。

從車禍現場已經清理出三具屍體，雨水將屍體身上的血漬衝散，露出生前不甘的面容。

情況遠比我想像的更複雜，六名重傷員需要立即動手術，但是醫院遙不可望。

看見我來了，顧長輝噓聲，鼓著腮幫子，向我走來。

胡爺，你看看，我追了肇事司機一路，愣是讓他鬧出這麼大動靜。

能怎麼辦？人都已經死了，你能把他從閻王那撈回來，再判他個死刑？

你怎麼知道肇事司機死了？顧長輝一臉不解。

我瞟了眼趙奇生，顧長輝心領神會，指使他去配合其他警員維護交通秩序，避免後面再有車輛撞過來。

李鵬的魂魄得到我的授意，在顧長輝面前現形。

顧長輝早已經見怪不怪，拿手指在李鵬的腦袋上虛空點著，半晌說不出話。也是，就算把李鵬罵個狗血淋頭，於車禍造成的損失也無補。

李鵬羞愧地低下頭。

顧長輝罵不出什麼，轉頭向我抱怨，什麼時候開始你洗冤人的身份這麼不值錢了，是個魂靈都敢打擾你。

我沉吟片刻，望著正忙碌著從損壞車輛中小心翼翼搬運傷者的警員和群眾們，止住了顧長輝的嘮叨，別抱怨了，想那些都沒有用，先救人吧。

說著，我拉著顧長輝投入到救援的人群中去。

李鵬湊上來，拉著我的袖管，囁嚅著，洗冤人，能不能先想辦法救救我妻子。

顧長輝一臉不耐煩，回身揮手打斷他，指著他一頓痛批，你你你，你心裡就只有你家人，這些被你害死的人就沒有家人嗎？要不是你下雨天超速，玩命開快車，我們至於大過節的陪你在這兒耗著嗎？至於這麼多人團圓日子失去親人嗎？你看看胡差，堂堂一個洗冤人，剛結婚，頭個中秋節居然是跟他媽一個鬼過！

顧長輝渾身發抖，積鬱在心中的怒氣借著向李鵬發火傾瀉一空。

少傾，終於冷靜下來，眼下已不是顧長輝能力所能及的了，於是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我。

胡爺，怎麼辦啊，這都是人命啊。

突然，趙奇生從幾輛車之間迂迴騰挪出來，沖著顧長輝大聲喊道，隊長，這還有個孕婦！

4.

154y 0d 14h 22min

洗冤人，我老婆是高齡產婦，她身體不好，醫生說她生孩子很危險，我不能讓她出事，李鵬急急地向我解釋。

那你也不能把車開這麼快，預產期你不知道嗎？早幹什麼去了。

我家裡條件不好，住不起醫院，車還是問鄰居借的······他的聲音更低，消無聲息地落在雨里。

我無言以對，一邊深呼吸調整狀態，一邊望著這個唯唯諾諾的男人，態度緩和了很多。

既然知道自己老婆身體不好，為什麼讓她冒這麼大風險給你生孩子，就為了傳宗接代？

談及孩子，像是被人觸痛了最隱蔽的傷口，李鵬突然崩潰地跌坐在地上。

洗冤人，我沒有權利剝奪她想成為母親的權利啊！

他是魂靈，五感被封，我卻從他的語氣中聽出了發自心底的痛苦與絕望。我該如何安撫這個可憐人？我第一次感到無力與彷徨。

暴雨久久未有停歇的徵兆。

水線不斷漫漲，現在已然及膝，站在水裡的警員們瑟瑟發抖。

不久前剛剛竣工的城市排水系統據說可以抵禦暴雨，此時回想，我終於明白那在城市快訊中信誓旦旦拍著胸脯的傢伙們，為什麼能把胸膛拍得咚咚響。

掏空了真心的人，胸膛里不會裝著普羅大眾。

我那把用來召喚魂靈的刀子已經握在了手中。

李鵬的妻子被安頓在一輛未完全損壞的車子後排座避雨，她神情恍惚，雙眸迷離，口中呢喃著李鵬的名字。

顧長輝指揮警員將九具死者屍體抬到車頂，他的舉動讓我感動，他給了死者經歷災難之後最後的體面，讓他們不至在轉世輪迴前淪於泥湯，成為落魄的漂流客。

耳畔是李鵬妻子的痛苦呻吟，身後是死者家屬的悲鳴，饒是我對生人鐵石心腸，又如何能不在巨大的悲痛中心生憐憫。

胸膛有一腔火焰正在燃燒，我抹了把臉上的雨水，跳上一輛車。我的舉動嚇壞了顧長輝，顧長輝仰著頭小心地問，胡爺，車頂上滑，快下來。

這時，手機再次響起提示音，我不需要看。

我不敢看，我怕看一眼，會對自己心軟，卻對世人硬起心腸。

把手機扔給顧長輝，我撕開了上衣，紐扣子彈般射向混沌而空洞的雨夜。

我合上眼，赤裸著上身，反握小刀，直刺入胸膛，鮮血泉水般噴涌而出。

我從沒有試過召喚全近安市的魂靈。

冤死者的魂靈只會在屍體附近徘徊，近處沒有太平間，會不會有魂靈聽從我的召喚，我心裡沒有十足的把握。

被嚇壞的不止顧長輝，還有在場的警員、傷員家屬，和堵在路上的行人乘客。有人捂著嘴巴，尖叫聲透過喉管銳利地刺出來，消弭在落雨聲中。

經過漫長的等待，沒有魂靈呼應我的血液。

顧長輝明白了我的意圖，三十多歲的人，辦案時隻身犯險面不改色的錚錚漢子，此刻竟流了淚。

胡爺，別犯傻了，我不要你幫忙了，我求你，下來吧。

李鵬的妻子身子下流淌著絲絲縷縷的血，像妖嬈的紅絲，照看李鵬妻子的隊醫緊忙大喊，顧隊，她羊水破了，孩子要生了！

李鵬一臉死氣，嗚嗚啜泣。

我咬了咬牙，額頭上青筋突突跳動，把心一橫，刀子深深地捅進胸膛，直到半隻手陷了進去。刀子向下一划，鮮血瀑布般從傷口中噴薄。

劇烈的疼痛刺激著神經，我憤而長嘯。

幽暗如深淵的天空傳來一聲霹靂，電閃雷鳴，頃刻間，世界安靜下來。

5.

154y 0d 14h 17min

四面八方傳來惶惑的鬼泣之音，在場的人惶然四顧，如見鬼般望著我。

他們一定是覺得我瘋了，呵，讓他們想去吧。

我以為我可以隱瞞洗冤人的身份，混跡於眾生，像普通人一樣過完不知何時才能終了的一生。然而，現實終不能遂我的心愿。

陰風陣陣，數十魂靈顯現，漂浮在半空中，將我簇擁在中央，我能感受到我的血液正在流失，生命正在悄然離我而去。

洗冤人，你怎麼鬧這麼大的排場？

一個年邁的魂靈靠近我，他試圖伸手按住我的傷口，但是創面太大了，無濟於事。

於是更多的魂靈伸出了手。

我說，別忙活了，叫你們來不是為了我，先救人。

年邁的魂靈譏笑，現在最該被救的人是你啊，其他人與我何干。

魂靈們紛紛附和。

我從沒有像今天這樣對魂靈大動肝火，去救人！

魂靈必須無條件服從洗冤人，這是我老早定下的規矩，規矩就是他們不敢逾越的法。於是，三五魂靈為一組，將傷亡者托起，以人力難以企及的速度一路懸浮著向近安市人民醫院衝去。

我會心一笑，身子一軟，正要栽倒時，顧長輝抱住了我。

拿出手機給我，上面顯示著我老婆發來的微信：老公，你打算讓我和十隻大閘蟹過中秋節嗎？

我喉頭一哽，心中泛起一陣酸楚。

顧長輝說，胡爺，你這是何苦。

我慘然一笑，將手機熄屏。

閉了眼，滾燙的淚水從眼中奪眶。

顧長輝要送我去醫院，被我拒絕了，我指著眨眼間去而又返的魂靈說，有他們，你不用照料我，這裡交給你了。

6.

154y 0d 12h 12min

躺在手術台上，眼睜睜看著主刀醫生在我身上飛針走線縫合傷口。

醫生豆大的汗珠搖搖欲墜，助手眼疾手快，一邊替他拭去汗漬，一邊一個勁兒念叨，胸口這麼多舊傷口，他到底經歷了什麼？

我的每一道傷口都是我為冤死者討回的正義與公道。

她永遠不會懂的。

李鵬倏忽間透過牆壁來到我跟前杵著。

他喜極而泣。

六樓的產房裡傳出了喜訊。

由於送治及時，李鵬的妻子順利誕下一子，母子平安，於他而言，這是不幸中投出的一縷希望。

但我從李鵬的臉上看到了落落寡歡。

手術室外，討伐聲連綿起伏聲勢浩大。

我問他，怎麼了？

這場因他而起的車禍已經造成九人死亡，縱是醫生醫術高超也回天乏術，確知家人罹難，走廊里瞬間爆發呼天搶地的悲慟之音，其聲令聞者落淚，見者膽寒。

問明禍起根由，始作俑者是此時分娩孕婦的丈夫，肇事者已死，所有的罪孽由生者承受。

對身處喪夫之痛中的女人而言，群眾的咒罵無疑成為壓垮她的重重大山。

她也在車禍中失去了唯一的依靠，降生在支離破碎家庭中的孩子更是無辜，而她們，往後的人生卻要面對陌生人洶湧而來的憎恨。

女人不堪忍受厄難和罵名，在病房裡暗自垂淚，趁著醫生離去的空當爬上了窗檯，李鵬眼睜睜看著妻子縱身一躍，香消玉殞，魂歸大地。

李鵬哽咽著斷斷續續講述著家中不幸，我只覺周身發寒，縱然我有一身招魂引魄的本領，卻如何能救得了茫茫人世的莫測人心。

但是，至少，我能讓這世界燃燒一縷光，以我命，換人性的幡然悔悟。

我對李鵬說，扶我起來。

醫生六神無主，他哪兒見過這場面。手術還沒做完，病人就離開手術台。醫生手無足措，試圖安撫我，先生，你別走啊，我再給你推一針麻醉藥。

蹣跚地走到手術室門口，我語重心長地囑咐李鵬。

你還年輕，以後做事不要馬虎，不要衝動，要保護好你愛的人，不要因為他人的中傷失去對這個世界的信任，要永遠熱愛它，珍惜它。

我推開門，李鵬怔在原地，洗冤人，你要做什麼？

存活至今，從別人身上奪來了百多年的壽命，本就有違天道，壽命既然來自別人，那現在是時候歸還了。

我的手按在李鵬的肩上，氣息虛弱地說，這次我替你背鍋。死的人太多了，我只能分給你十八年的壽命，孩子長大成人前，善待她們母子。

李鵬熱淚盈眶，那你的家人怎麼辦？

他的話讓我想起了我老婆，也不知道······算了，只能對不起她了。

當我舉步維艱地邁出手術室，望著痛哭流涕的眾生心生悲憫。

如果有人留意我，會看到從我身體里不斷湧出的幽藍色的光正飄向每一名遇難者身處的病房......

跑去樓下收屍的醫生欣喜若狂，扶著李鵬的妻子大叫道，哎，這女人命真大，六樓跳下去跟沒事人似的，那可是二十來米高啊！

重獲新生的女人抱著襁褓里的嬰兒痛哭流涕，不諳人世悲喜的嬰兒也許是餓了，也許是被吵鬧的人間驚醒，正揮著小拳頭控訴。

我湊過去，孩子的皮膚皺巴巴的，還泛著深紅色。

可是，看起來依然可愛。

希望這個世界可以寬厚待他。

7.

12h 07min

我催促顧長輝趕快來醫院。

他到時，醫院裡爆發出熱烈的掌聲。他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拉住匆匆路過的護士，護士一臉興奮地說，我們醫院創造了醫學奇蹟，已經確診的遇難者在心臟驟停幾個小時後，經醫生的全力搶救，硬是把命從閻王爺那搶回來了。

顧長輝還要問，我叫住他。

我說，長輝，幫我買包紅糖，然後送我去學校吧，我沒力氣了。

香蟬一定是等不及了，電話才接通，就氣急敗壞地吼我。

老公，你在哪呢？你不要你老婆了？

要！我去了趟超市，家裡紅糖沒了，怕你吃了大閘蟹身子寒，晚上給你煮紅糖雞蛋吃。

那你還不來接我？

來了，在學校門口呢。

北郊小學門口。

我換了一身乾淨的衣服，車窗上映著我慘白的臉色。

我感覺很不好。

希望香蟬不會發現什麼端倪。

顧長輝為我撐著傘，胡爺，我在這兒一起等嫂子，一會兒我送你們回家。

今天中秋節，你陪我算怎麼回事。回家吧，我想一個人等她。

可是······

走吧。

回家的路已經被積水淹沒，香蟬今天穿著裙子和高跟鞋，站在高處犯難。

我俯下身，來，我背你。

香蟬伏在我背上，我拿著她的高跟鞋。

她左手拎著大閘蟹晃來晃去，右手擺弄著手機。

她晃著身子，老公，你看。

她把手機湊到我眼前，是一則城市快訊：

近安市人民醫院攻堅克難再創醫學奇蹟，與死神爭奪生命。

下面有人評論：

哪裡有什麼奇蹟，不過是有人默默地熱愛著每一個生靈。

我才看完，評論已經被管理員刪除。

我清楚地看到評論人的用戶名：重獲新生的李鵬。

香蟬抒發敬仰之情，醫生真厲害呀。

我說，是啊。

我叫她，香蟬。

嗯？

以後啊，早上起床記得喝杯溫水，不許再熬夜，不許不吃早餐，不許例假時吃冷飲，不許······

你煩不煩啊，不許這不許那，你倒是管好我呀，我沒記性，記不住那麼多不許！

香蟬。

又幹什麼？

我明天要出差，時間可能有點久。

久是多久？

不清楚，我不在的時候要照顧好自己。

······知道了，啰嗦，回來時記得給我帶禮物。

好。

胡差。

嗯？

老公。

嗯。

我們要個孩子吧，以後一個人的時候我就不會感到孤獨了。

······好。

我很累，真切地感受到體力在流逝。

香蟬在我背上說，老公，你額頭上有好多汗，放我下來吧。

沒事，別亂動，我再背你走一會兒。

我一定又胖了，香蟬抱怨著，此時的她應該是嘟著嘴，一副小女人模樣。

我深呼一口氣，望著已經不遠的家。

你沒有胖，是我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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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蘇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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