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秦道家「聖人」觀探略———以老子、莊子為線索

這是一篇有深度的論文

王敏光

( 洛陽師範學院 政治與公共管理學院,河南 洛陽 471934

摘 要: 聖人」在老子哲學中既是不同層次體道者所追求之理想境界,又是大道落實在人世間之體現之一。莊子所言之聖人多是指得道之人在精神層次上對大道的體悟境界,彰顯為以「自然」之態,行「無為」之道,以達「逍遙」之 境。老子之聖人觀開闢了先秦道家極富特色的關於宇宙、治國、人生等方面之諸多理念; 莊子則在承繼老子聖人觀之上,把先秦道家聖人觀拓展的更為宏闊、超拔,為人的生存狀態開創出一個全新的視界。

關鍵詞: 先秦道家; 聖人觀; 老子; 莊子

中圖分類號: B223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1000-5099( 2016) 04-0013-05

國際 DOI 編碼: 10. 15958 / j. cnki. gdxbshb. 2016. 04. 003

隨著一系列有關先秦道家①文獻的出土,為我們進一步研究老子②與莊子提供了更多佐證材料。本文認為從思想義理、傳世文獻與出土材料等方 面綜合考辯老子、莊子及其「聖人」觀,當為可行。基於此,本文認為《老子》基本反映了老子的思想 主張,《莊子》基本展現了莊子思想傾向及價值。

聖人③是先秦諸子共同關注的重要話題之一, 但呈現的面向同中有異。先秦道家的聖人觀為老子 所首倡,後經莊子深入闡釋,使得先秦道家聖人觀變 得更為高蹈。故考究老子與庄之聖人觀須結合其所 處時代背景與整體思想意涵基礎上,以多重向度加 以深究,方能彰顯老子與莊子聖人觀的深意。

一、老子哲學視域中的聖人與道

聖人在老子哲學中既是不同層次體道者所追

求的理想境界,又是大道落實在人世間的化身之一。那麼,聖人與道在老子哲學視野中有著什麼樣的關聯呢? 依據《老子》文本,可作如下厘析:

「是以聖人抱一,為天下式」[1]56 ,此句帛書本為「是 以聖人執一,以為天下牧」[2]340 ,楚簡本無此句,

「一」在此句中應當是指道,而河上公對此釋為:

「抱,守法式也。聖人守一乃知萬事,故能為天下法式也。」[3]36 此說重在闡發聖人能守法則之意,而 非指道,今人陳鼓應認為一指道,此說可榷。王弼則把一釋為「一,少之極也。」[1]56 王氏此解乃言聖 人治理天下,最大限度減少外在因素對人的束縛, 意在突出聖人與世無爭的品格,啟發世人同樣應 該處下不爭,此解顯得牽強。今人高亨在解釋一 時,認為: 「一,指道。第三十九章: 『天得以以清,

收稿日期: 2015-07-25

基金項目: 國家社科基金後期資助項目( 15FZX016) ; 河南省高校科技創新人才支持計劃項目( 2017-cxrc- 012) ; 河南省高等學校青年骨幹教師資助計劃項目( 2014GGJS- 117) ; 河南省哲學社會規劃青年基金項目( 2014CZX004) ; 洛陽師範學院國家級培育基金項目( 2014-PYJJ-012) 。

作者簡介: 王敏光( 1978- ) ,男,河南虞城人,博士,副教授。研究方向: 先秦道家哲學。

①「道家」之名,並非首現於先秦時期,據現有文獻記載,( 西漢) 司馬談在其《論六家要旨》中最早提出儒、道、墨、名、法、陰陽六家之說。是出於研究上方便,遂把先秦諸子學說中主張相近者歸為一類,稱之為某一家,後人多承襲之。

②對於老子與莊子關係的討論為古往今來所論的激烈論題,對於老子與莊子關係的定位,筆者認同老子為春秋末期人及莊子為戰國中期人的說法。

③「聖」出現早於「聖人」,許慎《說文解字》釋為: 「聖( 聖) ,通也,從耳,呈聲。」李孝定《甲骨文字集釋》雲: 「聖,象人上著大耳,從口,會意。」

「聖」在殷商時期之內涵主要與通達至上神意志的能力或技藝有關,主要不在與通達者自身的內在品質; 而周文化突出了對「德」的認識,出現了「聖人」概念,《尚書》、《詩經》、《左傳》、《國語》中均有出現,使得「聖人」內涵變得日益豐富,具有高度智慧、美好品德、是人間生活規範 與秩序的維護者,兼具德福統一等特徵,故「聖人」自誕生起就是德才兼備的化身。( 成雲雷: 《先秦儒家聖人與社會秩序建構》,上海古籍出版社,2007 年,第 1-12 頁。)

老子言聖人多以正面言之,但通行本《老子》第十九章卻有: 「絕聖棄智,民利百倍; 絕仁棄義, 民復孝慈; 絕巧棄利,盜賊無有」[1]45 之論,此句王 弼本與帛書本《老子》內容基本相同,楚簡本亦有 此句,但具體內容與以上兩個版本差異較大。郭 店楚簡本《老子》出土之前,有學者認為《老子》對 聖、仁、義持否定態度,且據此認為老子晚於孔子, 筆者以為依此而得出此結論有失偏頗,原因如下: 第一,「仁」雖是孔子哲學之核心概念,但「仁」的思 想出現並非始於孔子,今人劉翔從文字學視角出 發,從字形與字義兩方面對仁進行了詳細考證,認為「仁字初義是心思愛惜人的身體」[10]168 ,後來才 發展為仁愛觀念,孔子從哲學高度對此給予了提 升,遂成為儒家人本思想之核心根基; 第二,老子哲學多是針對周文之蔽而發,並非針對某單一學 派而論。因此,即使依據通行本與帛書本,亦不能 據此言老子晚於孔子,老子所批判的對象是對人 形成禁錮、被異化了的世俗文化與體制,並非對 聖、仁義本身之遺棄。楚簡本《老子》此句為:

「絕智棄辯,民利百倍。絕巧棄利,盜賊無有,

絕偽棄詐( 廖明春認為該處應為『慮』) ,民 復孝慈。」[11]5

有學者①據此認為老子與孔子思想在初創時期相通之處應佔據主導,主要依據即是此章。但我們全面審視楚簡本《老子》會發現,甲、乙、丙三 組《老子》雖然不及通行本整體文字三分之一,但整體思想傾向與通行本、帛書本基本一致,故老子 在「文教政治的各個領域,形成和儒家思想的根本性的對立」[12]181 ,當是可信之論。故老子及道家之聖人與孔子及儒家之聖人有著根本不同,儒家所指之聖人多側重倫理道德之楷模而論,而老子所言的聖人是「體任自然,拓展內在的生命世界,揚棄一切影響身心自由活動的束縛」[5]82 的理想人格,不可與儒家聖人觀混而視之。

老子在看待人時,採取的態度是首先樹立人

在宇宙中的地位,然老子樹立人之地位並非處處以人為中心,而是站在道的立場上,採取自然與無為方式視之,並在此基礎上注重人與萬物生命的自化。如「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1]13-14 大道對萬物無任何偏愛,萬物 依順自然,依道而化,秉承大道之聖人在治理國家過程中,對待百姓亦復如是。

綜上觀之,老子對聖人之詮釋側重於政治哲學視角,落實與展現的重點在於現實世界,即使如此,老子開闢的此一向度對道家後學產生了莫大影響,尤其對莊子聖人觀影響甚深。莊子不但拓寬了聖人觀的內涵,而且在凸顯萬物平等意識基礎上,把詮釋之重點落實在了精神領域,凸顯人精神性向度中超拔的傾向。

三、莊子對老子聖人觀之拓展

莊子高揚的聖人多是指得道之人在精神層次上 對於大道之體悟,是達於「心」與「物」、「形」與「神」內 外合一境界之人,對此,莊子稱之為至德之人,具體展現為「天人」「至人」「神人」「聖人」「真人」② 等,此五種理想人格在莊子哲學中並非在境界上有著高低層次之區分③,只不過是莊子在針對世俗社會中不同陋敝之見方便說法而已。此五種理想人格在融通基礎 之上且兼具獨特性,他們共通之處在於,均能擺脫功 名利祿之束縛,以自然之態,行無為之道,以達「逍遙」 之境。故此五種得道之人在莊子思想中,即是至高之 人生境界、又是現實社會中獨立、理想人格之代表,讓 我們一一展開給予分別爬梳。

對於天人之界定,莊子主要從天道與人道著眼區度,莊子曰: 「夫復謵不饋而忘人,忘人,因以為天人矣。」[13]815 此對天人之界定,顯然是從老子 對「天之道」與「人之道」的區分而來,老子曾有言:

「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人之道,則不然,損不足以奉有餘。」[1]186 莊子所言之天人正是因順天道之人,人道是文明社會在推動自身行進過程中人為設立起來,約束人自身的種種外在藩籬,此人道。

①聶中慶在《郭店楚簡<老子>研究》( 中華書局,2004 年,第 187-188 頁) 中認為,老子不但不反對『聖』,亦不反對『仁義』,並認為古史辯派懷疑通行本《老子》激烈反對『仁義』是有道理的,進而認為春秋晚期儒、道並非勢同水火; 侯才著在《郭店楚墓竹簡<老子>校讀》( 大連出版社,

1999 年,第 6 頁) 中認為,孔、老關係並非後人所描述截然對立; 金春峰在《<周易>經傳梳理與郭店楚簡思想新釋》( 中國言實出版社,2004 年,第 176-179 頁) 中認為,即使從楚簡本出發來看老子、道家與孔子、儒家的對立是根本性,我們並不能據局部之論而失整體義理。

②崔大華教授對此有細緻區分,有「至人」「神人」「聖人」「德人」「大人」「天人」「全人」。( 參見崔大華: 《庄學研究》,人民出版社,1992 年,第 143、151

-152 頁)

③清代學者宣穎在解釋四種得道之人時,認為天人是第一等人,神人為第二等人,至人為第三等人,聖人為第四等人。此四等人,皆原於一也,但推及其至,有此等殺耳。( 參見( 清) 宣穎撰: 《南華經解》,曹礎基校點,廣州: 廣東人民出版社,2008 年,第 197 頁。) 郭象釋解為: 凡此四名,一人耳,所自言之異也。成玄英闡釋為: 以上四人,只是一耳,隨其功用,故有四名也。( 參見( 晉) 郭象: 《南華真經註疏》( 上、下冊) ,( 唐) 成玄英疏,曹礎基、黃蘭發點校,中華書局,1998 年,第 604 頁)

使得人類陷入俗世社會禮、法、刑、名之中不可自拔。在莊子看來,從名、利之中超脫,返歸自我之本根,做到不偏離大道,只有具有此等境界之精神個體,方可謂之天人。

從字面意思上來理解至人,至人即是言世俗社 會中,達精神極致而論,且能夠做到無所待,可謂是 無己之人。對於至人,其超越於世俗之人及價值之 處在於面對外物之誘惑而不為所動。在莊子看來, 至人典型特徵在於「乘雲氣,騎日月,而游乎四海之外。死生無變於己」[13]96,世俗之人的「有待」是有 心為之,無形中對自我及萬物形成了傷害,而「至人 之游」雖有所待,但均是以無心應之,是以一種與萬 物協調共存之態度待之,看似有待實則無待。世俗 之人往往喜生、惡死,但在至人看來,生、死乃自然之 流轉,生時自然生,死時順然而死,生、死之間不過是 自然流變而已,至人在看透生、死中從而達到逍遙之 境界。莊子對至人的這種看法,在《莊子》中有多處 應之,如言至人養生之經時,莊子曰:

「相與交食乎地而交樂乎天,不以人物利害相攖,不相與為怪,不相與為謀,不相與為事,翛然而往,侗然而來。」[13]789

至人之境界與天地相往來,不會在實然狀態 上與萬物產生衝突,但至人內外一體,順乎自然, 以無心應萬物。在談到至人之修養時,莊子曰:

「忘其肝膽,遺其耳目,芒然彷徨乎塵垢之外, 逍遙乎無事之業,是謂為而不恃,長而不宰。」[13]663

莊子所言之至人對自身形體、世俗之智,採取一種「忘」的方式看待,至人之忘,並非世俗意義之忘卻,而是對世俗之人執於自我形體,囿於「小知」的一種超越。唯其如此,至人方能悠然逍遙於世俗之中,此種境界層次上的至人,與老子所指聖人有著相似性,這也表明,莊子是懷著一顆赤誠之心對現實社會給予著持續的真切關懷,只不過此情結中飽含著無奈與隱晦。可見,莊子對於至人之闡釋,歸於一點當為「無己」,而又不失其真,正是在無己境界中,人才能真正發現自我及自身之價值。

神人是莊子所談得道之人中相對言及較多的一個理想人格形象。有學者認為莊子所言之神人相較於至人而言,「至人還在『流俗世界』( 儘管他至於其他邊界) ,而神人則滑入另一個隔絕於世俗世界的莫測世界( 借用宗教的概念可以稱之為彼岸世界) 。」[14]23 筆者認為此說則是對神人內涵的誤讀,觀莊子所言之神人之「神」在乎精神上對俗世之超拔,而不在於其是否具有人格意味上的神性,神人只是莊子針對俗世之蔽時,為闡述之方便而塑造的一種理想人格[15]264-265 ,神人並非超越於世俗之人的特殊存在,而是芸芸眾生中一員,只不過神人特異之處在於在精神境界上高於世俗之人。神人不但能做到自我逍遙,而且可與天地、萬物共逍遙。莊子對神人集中有著兩處描寫,一是著眼於對神人外在形象及行為之寫狀,此番之描寫使得神人近乎具有神性,但莊子之描寫落腳點在於神人能「游乎四海之外」,神人自身不但實現了自身之逍遙,而且使得天地自育,萬物自化; 二是從神人自身之修為層面上來講,神人可做到:

「上神乘光,與形滅亡,此謂照曠。致命盡情, 天地樂而萬物銷亡,萬物復情,此之謂混冥。」[13]443

神人雖有身,但從不執念於身,而能使外物順 自身本性而為,不受外物之累,而與道冥合於一。對於神人,宋代林希逸對此疏解為具有「出乎天地 之外,…… 以天地之道自樂,而萬事無所累於我」[16]202-203 之人,可謂精到,正是因為神人通過精 微之方,達到一種混冥之境,所以莊子認為神人在 無形中成就了萬物,神人把自身之功用消弭於無 我之境界,但對大道之精微又體悟至深。

聖人是莊子所推尊的得道之人中,論述最多 的理想人格形象與人生境界。在莊子視野中,其 他諸家尤其儒家之聖人多為禮、義、刑、法制定者 之典型代表,尤其在精神層面對人本然心靈上的 桎梏,已至無以復加之地步,所以莊子批判儒家聖 人著重突出在偽善、虛假一面,對儒家聖人觀批判 的同時,莊子也著力展示承老子而來之聖人觀。從上文論述可知,老子所言之聖人,多是在治國、治世中實現對人的關懷,而莊子所論之聖人,多把 關注目光轉移到了精神領域,落實到了對個體生 命精神層面上的關懷之上。

莊子對聖人之定位在於其「無名」,在無名這一點上,老子與莊子所言之大道均是以無名為其主要特徵,聖人在俗世中,不僅能潔身自好,能夠保持較高道德修養,做到與大道為一,與萬物和諧相處,而且在順化萬物這一點上,與至人、神人等一樣採取春風化雨方式,協同萬物自我生長。

聖人身存俗世之中,而能游於塵世之外,莊子集中 對道家聖人之論述體現如下: 「聖人之生也天行,其死也物化; 靜而與陰同德,動而與陽同波; 不為福先,不為禍始; 感而後應,迫而後動,不得已而後起。去知與故, 循天之理。故無天災,無物累,無人非,無鬼責。其生若 浮,其死若休。不思慮,不豫謀。光矣而不耀,信矣而不期。其寢不夢,其覺無憂。其神純粹,其魂不罷。虛無恬惔,乃合天德。」[13]539 此段論述是莊子對道家聖人集 中而又全面之展示,在莊子思想其它各處雖亦有較多 論及聖人之處,但筆者以為以此段最為能夠反映莊子 對聖人之高揚,其他各處對聖人之論述,皆可與此段論 述相映照。我們從此段長論中可以看出,聖人對於生、死、陰陽、動靜、禍福、是非、形、神、天德等方面均有自身 獨到之看法,依此莊子所樹立之聖人,對於人生於世可 謂是給予了深度審視。莊子認為以聖人眼光視之,萬 物應順乎大道,當視生死為「物化」,其實在這裡莊子所 言之物化,當是指人應從容面對自身之死,應把死看成 與生同是順應大道之化的體現,而不必起執於生、死; 對於俗世之中福禍、名利及言辭之爭,聖人獨到之處在於 對於這些均齊同視之,這樣聖人才無所系、無所累,而這 些皆可歸結於聖人以虛、靜之心看待天下萬物。可見, 莊子所論之聖人是德、精、神合一的精神境界,聖人以不 言之教行感化之功,與萬物順然相處,聖人之功澤被天 下而不被知。依此來看,莊子所言聖人行事之方式完 全超脫於世俗價值之外,在於其「以天為宗,以德為本, 以道為門,兆於變化。」[13]1066

莊子思想視野中的另一得道之人是為真人,莊子 認為真人有以下特異之處: 第一,真人通達知與真知之分際,真人並非對所有知給予否定,對於大道運行之理, 以及與大道運行軌跡相一致之理,莊子視之為真知,此 真知與偏於一物之知、執於一言之論,顯是有著質的區 別。對於真人與真知之關係,郭象註解為: 「有真人而後有天下之知皆得其真而不可亂也」[17]136,郭象認為真 人是獲得真知的前提與基礎,從這一點上來看,真人、真 知與聖人一致之處在於與世俗世界之距離似乎更為接 近,對此,成玄英進一步疏解為: 「夫聖人者,誠能冥真合道,忘我遺物。懷茲聖德,然後有此真知,是以混一而無患累。」[17]136真人與聖人共同之獨特性在於身處世俗世 界中而無所執系,把外在之知轉化為內在之知( 真知) , 從而實現真知與真人合二為一; 第二,真人之獨特性在於能夠合理對待世俗中的事與物,在看待由此引發的 一系列行為之時,皆能順應萬物本性而為。而真人對 真的把握,是緣於對外在於自我世界的不執著、不緣求, 以平常心看世界,在於真人可以「不以心捐道,不以人助天」[13]229,故能在認識世界時,能觀察到世界之本質 一面; 第三,真人身處俗世之中,與萬物相處時,既能「適人之適」,又能「自適其適」,真人面對大千世界,以渾然 之態審視世界,在莊子看來,萬物應然的生存狀態當為 自然、虛靜、無為,這顯然超越了善、惡之分。面對世俗 社會中是非、言辭之爭,真人視之,這些無端之爭皆是源期。其寢不夢,其覺無憂。其神純粹,其魂不罷。虛無恬惔,乃合天德。」[13]539 此段論述是莊子對道家聖人集 中而又全面之展示,在莊子思想其它各處雖亦有較多 論及聖人之處,但筆者以為以此段最為能夠反映莊子 對聖人之高揚,其他各處對聖人之論述,皆可與此段論 述相映照。我們從此段長論中可以看出,聖人對於生、死、陰陽、動靜、禍福、是非、形、神、天德等方面均有自身 獨到之看法,依此莊子所樹立之聖人,對於人生於世可 謂是給予了深度審視。莊子認為以聖人眼光視之,萬 物應順乎大道,當視生死為「物化」,其實在這裡莊子所 言之物化,當是指人應從容面對自身之死,應把死看成 與生同是順應大道之化的體現,而不必起執於生、死; 對於俗世之中福禍、名利及言辭之爭,聖人獨到之處在於 對於這些均齊同視之,這樣聖人才無所系、無所累,而這 些皆可歸結於聖人以虛、靜之心看待天下萬物。可見, 莊子所論之聖人是德、精、神合一的精神境界,聖人以不 言之教行感化之功,與萬物順然相處,聖人之功澤被天 下而不被知。依此來看,莊子所言聖人行事之方式完 全超脫於世俗價值之外,在於其「以天為宗,以德為本, 以道為門,兆於變化。」[13]1066

莊子思想視野中的另一得道之人是為真人,莊子 認為真人有以下特異之處: 第一,真人通達知與真知之分際,真人並非對所有知給予否定,對於大道運行之理, 以及與大道運行軌跡相一致之理,莊子視之為真知,此 真知與偏於一物之知、執於一言之論,顯是有著質的區 別。對於真人與真知之關係,郭象註解為: 「有真人而後有天下之知皆得其真而不可亂也」[17]136,郭象認為真 人是獲得真知的前提與基礎,從這一點上來看,真人、真 知與聖人一致之處在於與世俗世界之距離似乎更為接 近,對此,成玄英進一步疏解為: 「夫聖人者,誠能冥真合道,忘我遺物。懷茲聖德,然後有此真知,是以混一而無患累。」[17]136真人與聖人共同之獨特性在於身處世俗世 界中而無所執系,把外在之知轉化為內在之知( 真知) , 從而實現真知與真人合二為一; 第二,真人之獨特性在於能夠合理對待世俗中的事與物,在看待由此引發的 一系列行為之時,皆能順應萬物本性而為。而真人對 真的把握,是緣於對外在於自我世界的不執著、不緣求, 以平常心看世界,在於真人可以「不以心捐道,不以人助天」[13]229,故能在認識世界時,能觀察到世界之本質 一面; 第三,真人身處俗世之中,與萬物相處時,既能「適人之適」,又能「自適其適」,真人面對大千世界,以渾然 之態審視世界,在莊子看來,萬物應然的生存狀態當為 自然、虛靜、無為,這顯然超越了善、惡之分。面對世俗 社會中是非、言辭之爭,真人視之,這些無端之爭皆是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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