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紗下的古波斯|為什麼嚴格宗教也無法阻擋一個詩人的光芒?

哈菲茲啊

除非喪失理智

我才會把自己和你相提並論

你是一艘鼓滿風帆劈波斬浪的大船

而我則不過是在海浪中上下顛簸的一葉小舟

——18世紀大文豪歌德

設拉子是伊朗南部最大的城市,也是全伊朗人文氣息最濃厚的城市,它在2000年內都是波斯帝國的文化中心,期間還短暫的做過波斯贊德王朝的首都,因為幾個詩人而聞名的城市屈指可數,而設拉子絕對是其中之一,因為這裡有波斯人心中的「詩仙和詩聖」。

直到今天在這裡依然處處可見的哈菲茲和薩迪的文化符號,比如夜鶯、葡萄美酒、薔薇園、圖書館,甚至很多人直接把兩位大神的詩歌直接塗鴉到了路邊的牆壁上。我就為此還專門在設拉子徒步了兩天,目的不為別的,就是為了去拍攝這裡街邊的塗鴉和壁畫。

可以說不了解哈菲茲就很難去理解設拉子這座城市,也很難理解伊朗的文化。伊朗有句彥語:「波斯人家裡都有倆樣東西,一當然是《古蘭經》,另外一本就是哈菲茲的詩集。」

即使是在窮的家庭,家裡也有一本哈菲茲的書,這就好比我們中國在沒有文化哪怕從來沒上過學的人也許他們不知道《三國志》,但是他們一定知道《三國演義》,就算他沒有親自讀過《三國演義》,他也一定很熟悉裡面的桃園三結義、三英戰呂布、借東風、空城計等等著名橋段。

為什麼哈菲茲這麼牛,要我看就兩點:一是不裝X,二是敢懟

先說他的不裝X。

酒和色,自古以來就是一個極其富有爭議性的詞語,在我們中國人的字典里,酒色二字絕對是恥辱的象徵,是墮落的表現,嘴巴里人人都是道德上的聖人,可實際生活中每一個人對對酒色充滿了無盡的遐想。

一方面我們講酒色傷身,可一方面我們又講:酒肉穿腸過,佛主心中留。

有時候我們講色字頭上一把刀,有時候我們還講:食色,性也,好色乃人的正常七情六慾之一。

一方面我們覺得自己經常對異性有慾望是可恥的,是獸性沒有完全凈化為人性的表現,可是有一天真的自己對異性沒有了性慾又忽然嚇得六神無主,覺得花無百日紅,人無在少年,於是去買各種保健品,渴望能在關鍵時候也能老夫聊發少年狂,左牽黃,右擎蒼,錦帽貂裘,千騎卷平岡。

一方面對酒色嘴巴上避之不及,可一方面大家卻從小讀著古龍的武俠小說,人人都想成為小李飛刀李尋歡和香帥楚留香一樣的大俠。

在這點上波斯大詩人哈菲茲就完全的不做作,完全不掩飾自己真實的內心,用現在的話來講就是不裝,完完全全的不裝,我們來看看他在他的詩里是如何描述女人和美酒的。

你的美酒閃爍著朝露,光彩熠熠,

用它染紅我的酒杯喲,我的薩吉!

歌手啊,唱起你美妙的歌曲!

啊,這世間的甘美讓我如此入迷!

酒杯里輝映著優美的詩句,

在搖曳的酒杯中我看到了我朝思暮想的美女,

這秘密的情人溫柔而美麗,

桃麵粉腮散發著芬芳的香氣。

其實你哪有這樣的好運氣,

哈菲茲啊,還是在美酒中沉迷!

我的心兒已經燃熄,

心頭的宿願還沒有謎底。

心血也早已成了枯乾的小溪。

可你的紅唇是那麼秀色可餐誘人心脾,

的確具有神奇的功力,

它能治癒我破碎的心肝,

我的口中一流入它的液體,

我撕裂的神經就會恢復生機。

我一直沒搞明白哈菲茲老前輩詩中講的「我的口中一流入它的液體」這個「液體指的是什麼」,是酒杯中的紅酒?還是夢中情人紅唇下的口水?

就算是我們國家最富有浪漫氣息的詩仙李白在世,他也不敢寫的如此的直白和露骨。可是哈菲茲完全不管這些世俗的眼光,無論是在哈菲茲的那個年代,還是直到今天伊斯教依然統治著人們的思想,規範這人們的言行,甚至在很多地方(比如沙特)《古蘭經》就等同於法律,無論是什葉派還是遜尼派教規依然很嚴格,可是他就是敢寫這些內心真實的想法和情懷。我覺得就是這種率真自我和勇敢,成就了今天哈菲茲在波斯文學史乃至世界文學史上泰山北斗的地位。

這點就好比當年在華人世界中如日中天的鄧麗君,我們中國民間有句開玩笑的話「白天聽老鄧講話,晚上聽小鄧唱歌」,這個小鄧指的就是鄧麗君,雖然那時候我們國家還是很重視大家的意識形態,官方媒提把鄧麗君的歌聲比喻為是資本主義世界的靡靡之音,可是民間卻不這樣看,對甜美的異性歌聲的嚮往是男人的本能,於是乎鄧麗君成了無數中國男人的夢中情人。

在說他的「敢懟」

不要向這腐朽的世界尋找時代真理,

這龍鐘的老妓已把萬千個新郎拋掉。

假如在玫瑰的微笑中沒有真摯和忠誠,

夜鶯熱戀的歡歌將會變為哀鳴和悲叫。

笨拙的詩人哪!何必妒忌哈菲茲的才華?

是真主賜給他深沉的思想和絕妙的辭藻。

每次我讀到最後的兩句,就不禁啞然失笑,總覺得在哈菲茲老前輩「自戀和臭屁」的同時,也能讀出那麼一絲淡淡的顧城的味道: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卻用它尋找光明。

哈菲茲也一樣,在當時他眼裡的那個腐朽不堪的時代,依然可以自我尋找樂子,自我調侃,依然感激上天給他的才華,一點都沒有被眼前的黑暗打倒。

兩年前我在伊朗旅行的時候就碰到許多伊朗年輕人私下裡告訴我,自己有多麼痛恨自己國家的的宗教政府,他們對伊斯蘭教的遠遠沒有他們父輩那麼的虔誠,甚至有的人私下都宣稱自己是是無神論者,但是即使是很鄙視伊斯蘭教義的年輕人也都會背誦一些哈菲茲的詩歌。

由於目前伊朗的宗教政府現在高度的控制著人們的意識形態,導致年輕人不敢再公開場合表達出自己的現當今宗教政府的不滿,有些政治性敏感的事情就直接用哈菲茲的詩歌來隱喻,有文化的人自然心領神會,畢竟波斯千年的歷史長河裡還沒有出現過「文字獄」這種東西,今天的伊朗所謂「政教合一」政府也不敢憑藉「清風不識字,何故亂翻書」就敢抓人。因為今天伊朗經濟一塌糊塗,稍微一個不小心就會火燒燎原。

我忽然想起一個以前見過的段子:

爸爸問兒子:「你的夢想是什麼?」

兒子說:「金錢美女和美酒。」

爸爸勃然大怒

兒子馬上更正:「事業、愛情和品味

老爸龍顏大悅。

對美女、美酒、自由的追求是全人類的天性,哈菲茲把這三點表達的淋漓盡致,即使是嚴格的伊斯蘭教也沒能阻擋哈菲茲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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