標籤:

本周數讀-伴隨低生育率發生了什麼?

作為親戚裡頭號大齡待婚青年,每年春節回家都會有你懂得的壓力,尤其是看著兒時玩伴的小屁孩們已經開始打醬油了。以前覺得春節沒有年味了,很大程度上是缺少了瘋鬧的小屁孩——雖然我也很擔心小屁孩的吵鬧聲不斷提醒和催促我的「壓力源」。不過現在回老家依然覺得村子裡太安靜了,即使已經能看到不少稚嫩的新面孔。但絕大部分家庭都是2+1的模式,全村只有一家有二胎,也上繳了二胎稅——而在我那一代,全村沒有獨生子,三分之一的家庭是三孩及以上。

生育率連續28年低於替代率,新生人口數將進入顯著下行的區間。

圖1 1949年以來新生人口和出生率(數據來源:國家統計局)

雖然衛健委還未最終公布2018年相關的人口數據,尤其是大家近期尤為關注的新生兒數量。但根據已公布的分省人口或其他相關數據,已有不少機構或專家預測全國新生人口可能出現了大幅下降,或跌破了1500萬,較2017年下降超過200萬。這意味著我國的人口總和生育率可能不足1.2%,與我所在的全村生育狀況類似。而要維持下一代人口數量和這一代一樣,需要的世代更替生育率水平為2.1。不僅如此,由於人口政策的影響,這已經是連續28年我國生育率低於世代更替水平。1987年是1980年代以來新生兒最多的一年,在這波人而立之年疊加二胎的有限放開,新生兒迎來的可能是最後的高峰了;未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新生人口數將持續下降,而接下來10年會是一個顯著下行期。

世代更替水平是指女性一生中平均生育一個女兒的生育率水平。假設女性在育齡結束之前沒有死亡,且新生女嬰和男嬰數量相同,則世代更替水平應該是2.0。實際上,由於存在育齡結束前死亡的可能性,而且新生女嬰數目一般少於男嬰,世代更替水平基本總是高於2.0。發達國家的世代更替水平一般是2.1。發展中國家由於死亡率高和男嬰數量畸高,其世代更替水平一般介於2.5至3.3之間。達到世代更替水平是人口維持長期穩定的必要條件。總和生育率長期低於世代更替水平將導致人口以幾何級數萎縮。

註:維基百科

全球範圍內半數國家人口出生率已低於替代率水平,且中低收入國家越來越多。

圖2 1968年~2016年生育率下降到替代率水平以下的國家數(數據來源:世界銀行)

從世界範圍來看,全球目前生育率為2.439%,且呈現逐年下降的趨勢,其中超過半數的國家已低於2.1。根據世行1968年~2016年的數據,一共有105個國家生育率下降到低於2.1的替代率水平;1980年代後呈現遞增的趨勢,到2000年以後,生育率低於替代率的國家每年平均新增兩個,其中中低收入國家越來越多。截止2016年,高收入國家中近90%生育率已經低於2.1的替代率水平,中高收入國家超過一半下降到了2.1以下,中低收入超過五分之一的國家低於2.1。特別是東亞,韓國(1.2)、日本(1.3)和中國大陸(1.2)以及台灣地區(1.0),都是極低的人口生育率。可以預見,人口的增長不會成為全球問題,成為全球問題的是負增長。尤其是對於中低收入的不發達國家,問題更為棘手,而發達國家通過吸引移民還有一定的對沖和調節空間。

生育率下降,頑童少了,鄉村變得更安靜了,不過許多大中城市的購物中心裡兒童區逐漸佔滿了整整一個樓層、甚至還不夠——除了這些,還在發生什麼?

在全球範圍內,生育率的下降並不一定伴隨養老和撫育負擔的增加,而是伴隨著女性教育程度的顯著提升和越來越多參與工作,同時還有收入的相對提升。但我國面臨著少子化和老齡化並存的挑戰,養老和撫育負擔逐年加重。

圖3 進入生育替代率時各國撫養率變化以及我國1990年以來撫養率(數據來源:世界銀行和國家統計局)

作為一個單身狗,在聚會面對撒狗糧時,可以理直氣壯站在道德制高點抨擊這種不人道的行為;但面對曬娃狂魔和分享育兒經的寶奴們,就很難理直氣壯抨擊這些關愛下一代的舉動。我能刷刷存在感的,就是在他們抱怨吐槽生兒養女就是家裡裝了台碎鈔機時,報以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但觀察在1968年以後進入生育替代率以下的國家,在生育率下降到2.1時老人撫養率一直呈現下降趨勢;而少兒撫養率達到頂峰是在1990年代進入更替率以下的國家,此後出生率進入更替率以下的國家,其少兒撫養率已呈現為顯著的下降趨勢。與90年代我國進入生育替代率時的情況相比,現在進入生育替代率的國家養老和撫育負擔已經顯著下降。雖然我國進入1990以後少兒撫養比也一路下降,但在2010年以後又開始緩慢回升,而老人撫養率更是加速上揚。隨著各種生活成本的顯著增加,養老和生育的成本的確越來越不堪重負。

雖然新增進入生育替代率以下的國家養老和生育比下降,但這些國家以中低收入為主,以不變價美元計,這些國家在進入更替率時人均GDP和收入顯著低於早期高收入的發達國家進入更替率時的水平。而同期國家對教育公共開支的投入也有下降的趨勢,教育支出在個人凈收入中的佔比也在下降。

圖4 進入生育替代率時各國人均GDP、凈收入和教育支出佔比(數據來源:世界銀行)

進入生育替代率時發生顯著的變化是女性高等院校的入學率,該指標已經從1960年代的15%上升至2010年代的41%;同時,女性的就業率也有了一定的上升。伴隨著女性教育程度的顯著提升,以及越來越多參與到工作中來,不僅生育意願下降,生育的時間成本也變得更加高昂。18~24歲進入婚育的女性大幅較少,而是進入高等院校。

圖5 進入生育替代率時各國高等院校女生入學率和女性就業率(數據來源:世界銀行)

生育繁衍的動力式微,消解人生有限的手段需要重構和探索,原有家族-社會-國家的結構也將隨之消解變更。

因為記憶力和人臉辨識能力差,年幼時面對一大家子的親戚特別怕生——因為怕叫錯長輩,一直到現在都留有後遺症。而對於未來的孩子們,血緣關係越來越簡單,他們再不會有這樣的苦惱了吧。多子多福曾經是許多民族的樸素願望、甚至是信仰,也是包括人類在內所有族群生存繁衍的原動力。而伴隨人性的解放和價值的多元,曾經的信仰和動力逐漸式微。即便是許多發達國家不斷獎勵生育,低生育的趨勢依舊無法扭轉。對於後續進入生育替代率以下的國家,還面臨著人均壽命延長後老齡化越來越嚴重的局面。對於個人而言,生兒育女變得不那麼天經地義,需要去面對和承擔更多的價值衝突、探索和重構——不僅是年輕人,還有上一輩的老人被動捲入這一過程。在繁衍的慾望消退後,不僅僅只有一個人的瀟洒,也要找到抵抗人生有限的手段——不再是像「人生代代無窮已」那樣通過繁衍消解我生的有限。生老病死的各個生存環節,也許藉助社會財富水平的發展,在物質層面不再匱乏;但在精神層面,曾經的兄弟姐妹情誼和家族式的關懷不再,我們將更依賴血緣以外的社會粘合劑——比如打開你的手機,我們已經有了那麼多的交友APP,也許依舊不夠。舊有依賴家庭和血緣的社會結構,以及族群或民族認同和構建所依賴的個人與個人之間的關聯,也將迎來改變。

推薦閱讀:

TAG:人口 | 生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