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工智慧莫斯的行為是緊急避險？談談科幻電影《流浪地球》的相關法律問題
周筆暢 《流浪地球》插曲去流浪在線試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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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2月11日完稿，支持原創
只根據《流浪地球》電影分析，小說沒看過，就事論事，客觀評價。
最近熱火的科幻電影《流浪地球》的導演是法律出身，所以按奈不住好奇心秉承學法普法的心態觀看了好幾遍，畢竟我也是學法的。
在不遠的將來，太陽急速衰老膨脹，地球面臨被吞沒的滅頂之災。為拯救地球，人類在地球表面建造了上萬座行星發動機，以逃離太陽系尋找新的家園，地球和人類就此踏上預計長達2500年的宇宙流浪之旅。在完成這一宏偉計劃的進程中，無數人挺身而出上演了可歌可泣的傳奇故事，九死一生的冒險和對人性的終極拷問也同時上演。
《流浪地球》這部電影之所以能引起巨大轟動，與其嚴謹的創作態度有關，為觀眾呈現了一個龐大的末日世界。劇情有個別地方差強人意，當然不能以普法，宣傳科學知識為主要看點，畢竟是一部以營利為目的的科幻電影，影片中很多細節其實是經不起推敲的。但是電影中涉及的科學知識非常多，設定詳實，且高度融入劇情。
《流浪地球》這部電影中出現的法律來分析《流浪地球法》
①杭州一號發動機CN171-11救援隊王磊根據《流浪地球法》第三十二條第一款之規定對韓子昂所開的三七三號車和車載人員的緊急徵用，協助執行1125號子任務，運送「火石」重啟杭州發電機。
②在韓子昂這個老司機將劉啟等三人開車帶離時，聯合政府最高動員，各部依照三號緊急預案，即刻出發，目標優先順序高於一切，不計代價。
③在劉培強非法覺醒後，人工智慧根據根據《應急條例規定》啟動人工矯正程序。
④老馬和劉培強去A3連接橋終點，卻被人工智慧監測到核心威脅，致命性措施解鎖。老馬為了不拖累劉培強最後一刻犧牲了自己。劉培強的行為卻被人工智慧嚴重違反《流浪地球法》第五條第二十四款的規定，凍結劉培強的一切許可權。
綜上分析，《流浪地球法》應該是一部全球憲法。這部電影中世界觀其實很符合中國，細心地觀眾會不會由「流浪地球計劃」聯想到正在進行中的一些政策。所以很多人說為啥諾貝爾獎大部分都是西方人，不是因為西方人作品略勝一籌，而是因為西方人看不懂東方人的作品，只能讀懂西方人自己的作品。
第一章
總綱
「流浪地球計劃」應該屬於全球憲法總綱里，主要是寫地球的國情和流浪地球計劃。
在電影的世界中《流浪地球法》是整個法律體系的基礎。《流浪地球法》是母法，其它法律稱為子法。《流浪地球法》重點內容屬於軍法和人工智慧法。全民皆兵，①徵用車輛和人員，說明這個時候的地球屬於軍事化管理，才能如此大的職權。影片中涉及到的③人工智慧的法律制定是依據《流浪地球法》中的有關條款來的。
第二章
聯合政府公民的基本權利和義務
影片中體現的有受教育權：韓朵朵在教室上課，劉啟通過停電才拉出韓朵朵曠課出去，教育依然存在。受教育權是一項基本人權，是憲法賦予的一項基本權利，也是公民享受其他文化教育的前提和基礎。就是指公民享有從國家接受文化教育的機會和獲得受教育的物質幫助的權利。受教育權包括兩個基本要素：一是公民均有上學接受教育的權利；二是國家提供教育設施，培養教師，為公民受教育創造必要機會和物質條件。
姓名權：（公民依法享有的決定、使用、變更自己姓名並要求他人尊重自己姓名的一種人格權利。姓名權保護的客體是權利人的姓名）。在末世時代，並不是以職業或者編號來區分每個人，依然是用名字，在影片中有多處體現，韓子昂收養孫女給她起名韓朵朵。用名字的缺點是容易導致同名同姓，用數字編號才是末世時代最好的辦法。
終身勞動的義務：韓子昂在電影中的情況並不是因為年老就可以退休，護送「火石」這麼危險的路途依然由韓子昂完成。
第三章
聯合政府的國家機構
高度集權的首腦制，公有製為主體，生活用品統一分配製。
根據影片中的描述。聯合政府的國家結構應該分為基層、地方和中央三個部分。很遺憾的是影片中並沒有體現到未進入地下城的人民是什麼樣的情況，估計如此嚴酷的環境下凶多吉少。韓朵朵和劉啟曠課時韓朵朵說了一句「晚上居委會發餃子」說明基層政權組織依然存在，糧食是分配。
劉啟和韓朵朵用串交換防護服，以及韓子昂的回憶「再有太陽的時候，那時人們都關係一種叫錢的東西」說明錢已經不存在了。用物物交換或者統一分配獲取生活用品。在劉啟和韓朵朵因為偷開車被抓了以後，有一句話「車是聯合政府的公共財產」，反面說明了私有制依然存在，只不過範圍大大縮小了。
為了讓人類活下來，聯合政府決定，將整個地球推離太陽系，這一漫長而又恢弘的計劃被命名為「流浪地球計劃」。人類傾盡全部資源，在地球表面建立一萬座行星發動機。聯合政府集結全球航天力量等等，說明這個時期的全球已經真真正正的團結在一起，政治局面應該類似前蘇聯加盟共和國。
聯合政府在地球墜入木星的最後時刻，沒有多人開會，而是迅速做出拒絕劉培強的建議：讓所有撤離的人為一個成功幾率為零的計劃，放棄跟自己親人團聚的最後機會，這種命令，我們無法下達。由此可見聯合政府應該是類似於前蘇聯的高度集權制。
流浪地球這部科幻電影巨作中存在的法律
民法依然存在：劉啟去執行任務時，劉啟的姥爺韓子昂成為劉啟的唯一監護人（是指對無民事行為能力人和限制民事行為能力人的人身、財產和其他一切合法權益負有監護職責的人），說明民法還是存在。影片中韓子昂收養韓朵朵，說明存在收養關係（父母子女的關係除了基於血緣關係發生外，可以基於法律行為即收養而發生的關係）。
計劃生育法依然存在:維持人口數量，劉培強給韓子昂一個牌子，可以讓韓子昂和劉啟不用抽籤，直接獲取進入地下城生活的資格，這樣子可讓進入地下城的人活下去，換言之沒進入地下城的人都會死掉，那麼這群沒進入地下城的人自然沒有法律保護。隨著劇情的推進，觀眾才發現劉培強的妻子因為生病才被放棄治療，進入地下城的人是優勝劣汰。
婚姻法依然存在：劉啟與韓朵朵出行期間，一個女的抓到正在找兔女郎的老公，由此可見婚姻存在，風俗業也存在。
刑法依然存在：一哥等人不敢繼續追劉啟和韓朵朵，因為衣服不幹凈，報案等於自首；劉啟和韓朵朵被囚禁後，韓子昂送禮行賄也被囚禁；Tim被王磊小隊發現後，立馬做賊心虛的說那個女的是自願的，都證明刑法依然存在。
交通法依然存在：劉啟和韓子昂開車時總會有這麼一句話「道路千萬條，安全第一條。行車不規範，親人兩行淚」可見交通法依然存在。
環境與資源保護法依然存在：劉啟和韓朵朵開車路上看見挖石頭當燃料。
人工智慧法已經很完備：影片中大部分命令指示幾乎都是由人工智慧完成，人工智慧權利很大，影片中有很多細節體現。有關人工智慧方面的描寫較多，這應該也是劉慈欣深思熟慮的結果，畢竟人工智慧是人類發展不得不面對的結果。
軍法很嚴厲：在影片中的世界觀中，真槍實彈的場面很普遍，甚至有隊友拔槍相向。劉培強被警告會進軍事法庭。
勞動法更嚴厲：韓子昂幾乎當運送礦石的老司機當到死，可見勞動不僅是權利和義務，也是必須嚴格遵守的法律。
流浪地球電影中拋出的有關法律問題
安樂死是否合法？
電影中劉培強的妻子因為生病才被放棄治療，由此可見影片中的安樂死是很普遍的。安樂死一合法，帶來的諸多社會倫理問題是不可預料的。物質資源極其匱乏的末世，用安樂死不失為一種很好的辦法。現行中國司法實踐中由誰提出放棄治療的書面動議（醫院主動放棄治療爭議太大，建議均由患方書面提出）。
（一）具有完全民事行為能力且有意思表示能力的患者本人。
（二）限制行為能力人（精神病患者、未成年人等）的監護人。
（三）無意思表示能力（長期昏迷、植物人、腦死亡等）患者的直系親屬（配偶、父母、子女）。
患方放棄治療不違反目前法律規定
（一）刑法層面
1.醫院角度，我國沒有安樂死的立法，如醫生積極配合（使用追求死亡的治療手段比如給患者開具大量安眠藥、注射致死藥物等）患者或者親屬追求患者死亡的，涉嫌構成刑法232條的故意殺人罪或者234條的故意傷害罪。
2.患方角度，目前患方放棄治療在司法實踐中沒有承擔刑事責任的判例（（2017）粵刑終555號判決、（2015）粵高法刑四終字第445號判決、（2015）津高民申字第0007號判決等等）。
（二）民法層面
1.醫療合同關係角度，患方提出解除醫療服務合同關係後，醫院不再受繼續履行醫療服務的約束（《合同法》第93、97條）。
2.侵權責任角度，患者或者其近親屬不配合符合醫療常規的治療（拒絕治療、放棄治療等），醫院可以免除相關責任（《侵權責任法》第60條）。
放棄治療如何實施
（一）放棄治療形式要件鑒於目前的醫患關係，放棄治療過程中需要書面的證據。患方放棄治療要求出院的書面要求文件；醫院關於患者病情、治療方式、預後、放棄治療的轉歸、出院後注意事項等的書面溝通記錄；患方放棄治療要求出院自願承擔一切法律責任的書面承諾。
（二）放棄治療實質要件
1.患方作出要求時精神、智力正常；
2.醫院溝通記錄能達到患方清楚知曉放棄治療的性質及其不利後果的完全知情程度；
3.患方放棄治療動議是自願的、清楚的、真實的，沒有受到脅迫、不當影響、錯誤信息、對相關信息的無知等因素的影響。
（三）如何停止相關醫療設備
1.醫療行為的主體是醫務人員，在完善相關手續情況下，醫療行為應由醫務人員實施；
2.除不能隨患者出院的醫療設備外，其他設備不要拔出（如輸液管輸液終結後再拔，氣管插管不拔），出院時撥除呼吸機。
（四）放棄治療的八大注意事項
1.患者與放棄治療簽字人員關係明確（①對於入院時清醒的患者，委託醫療相關事宜由近親屬代為處理的委託書中明確受託人員與患者關係；②對於入院即喪失意志的患者要求核實簽字人員與患者的關係）；
2.委託書中需要明確在患者不能做出意思表示情況下，授權受託人代為處理醫療相關事宜包括放棄治療要求出院等的授權；
3.書面醫療文書中「自願選擇拒絕、放棄檢查、治療，承擔一切法律後果，一切因放棄治療的法律後果與醫院無關」等關鍵字不能遺漏；
4.杜絕只在病程記錄中記錄患方放棄治療的情況；
5.杜絕沒有患方簽字的情況；
6.簽字要工整，防止潦草、行書、草書樣簽字；
7.受託人保證其他近親屬同意均放棄治療要求出院的書面承諾，防止近親屬成員之間糾紛影響醫患關係；
8.對患者和家屬進行必要的人文關懷。
抽籤是否合法？
影片中選擇抽籤這一辦法決定是生是死，已經是最大的公平了。這部抽籤法在影片中應該是真實存在的，因為只有極少一部分才能進入地下城，所以肯定要有一部完整的抽籤法來執行。抽籤法的制定難度應該不亞於《流浪地球法》，沒有人願意隨隨便便放棄自己的生命。Tim在地震時求生本能「我上有老，救救我」是最真實的體現，當然影片中也有捨生取義的人存在。
不過決定人生死的如果只憑抽籤決定，沒有根據其先前的生活作風、人品等方面考慮的話，犯罪分子進入地下城也可以嗎？影片中的倒賣防護服的一哥在影片中算是犯罪分子了，這種人也能進入地下城，不得不說抽籤法還是有很大的缺陷。如果有根據，又該如何根據？這也是一個思考的難題。
人工智慧的行為是緊急避險？
影片中如果沒有人工智慧的幫助，人類早就滅絕了。人工智慧第一時間收集資料，統計信息，發布消息，計算結果，大大提高了工作效率。但是人工智慧程序化的設定，讓它根本沒有人的情感，只會按照計算來處理問題。
影片中劉培強躺在休眠艙里對機器人莫斯說「給我聯繫聯合政府」莫斯對劉培強說「撤離階段，請你立即進入休眠狀態」劉培強說「莫斯，打開艙門，你這是叛逃」給我們拋出一個問題，人工智慧到底可靠不可靠？影片中有多處人工智慧傷害劉培強等人的內容，該如何處罰？
最後，沒想到的是，當所有發動機重啟後，地木距離還在縮短。人工智慧三號緊急預案啟動後的0.42秒，莫斯就已經推演出全部結果。聯合政府已知悉，仍竭盡全力組織救援，但這是一場註定徒勞的救援，空間站的撤離，即標誌著救援行動的失敗。三小時後，地球將會突破木星的剛體洛希極限，進入無法逆轉的解體過程，莫斯將進行全球播報。「流浪地球計劃」失敗，更名為「火種計劃」。
「流浪地球計劃」的核心是讓更多的人活下來，「火種計劃」的核心是讓人人類文明延續。「火種計劃」即便真的叛逃成功，人類文明真的可以延續嗎？撞上隕石的幾率也很大，人工智慧不受道德倫理約束，趨利避害是它的程序設定。劉培強說過一句話「沒有人的文明毫無意義」，但是如果不幸撞上隕石了，那人類在宇宙中一點痕迹都沒了。
人工智慧的這種行為在現行法律中屬於緊急避險（緊急避險，又稱「緊急避難」。是指為了使公共利益、本人或者他人的人身和其他權利免受正在發生的危險，不得已而採取的損害較小的另一方的合法利益，以保護較大的合法權益的行為。排除社會危害性行為的一種。特點是在兩個合法權益發生衝突，為了保護某種較大的權益，在沒有其他辦法的情況下，不得不損害另一較小的權益。因而不構成犯罪，行為人也不負刑事責任）。但是在這裡已經不是本人或者他人了，而是人工智慧莫斯了。法律上怎麼定性？現行法律幾乎所有的都是以人為主，對人工智慧，克隆人的立法難度不亞於重新對現行所有法律洗牌。
這部電影，對於我來說，最多的一句話就是感動。
以細微之處動真情，韓子昂邊開車邊回憶「奶奶其實不會做飯，就會做蔥花面，而且做得特別難吃，但是我都吃得一根不剩」；看見韓子昂犧牲時的回憶，以及韓朵朵的哭訴「爺爺不在了，我們的家在哪裡啊」真有種想哭的衝動。
當王磊說出救援任務失敗，救援隊就地解散，劉啟車上有火石，救援隊協助，救援蘇拉威西，又一次隨著情節發展內心升起希望。
當所有人都以為是王磊和劉啟這群主角光環重啟最後一批發動機時，突然發現有隊伍更提前，對人性肅然起敬。
劉培強在空間站，最催淚父子對話，「多想看你結婚」，以及電影中多處出現的親情，父子情，兄妹情。
韓朵朵在最後發布的廣播，使所有撤離的隊伍回心轉意，再一次體現了團結就是力量，這部電影不同於西方的個人英雄主義，以前一直以為只有英雄才可以拯救世界，這部電影讓注重家庭，團隊的作用。
很少在科幻電影中出現大量的法律條文，這也是《流浪地球》電影嚴謹的地方，更貼近生活，而不是美國大片那種末世混亂描寫。
想像力推動科技的發展，科幻作品之所以吸引眼球，根源就是對未知的好奇，那就是對人類未來命運的憂思，對人類情感的描摹。
科幻是幫助人們以全新角度審視自身環境和處境，警示人類在技術、文化、倫理等眾多領域可能面臨的問題，並提出「另類」解決方案。而從熒幕回歸現實，科幻同樣提醒人們用另一種視角去思考日常生活中的種種選擇和挑戰。
這部電影其實也是中國航天實力增強的表現。
最後說一句，無論《流浪地球》將中國科幻電影導向何處，我們選擇希望。
—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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