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研究所·白粉婆

1、拾荒祖孫

拾荒的王婆昨天半夜咽氣了。等到街坊四鄰發現時,她的孫女李小荷正抱著奶奶的屍體,哭得稀里嘩啦。大家都唏噓感嘆:「多好的老太太啊,說撒手就撒手了,剩下她孫女一個人怎麼過啊……」

……

提起松林街的王婆,人人都要豎起大拇指。

王婆以撿垃圾為生,靠著破爛兒換回來的錢和低保拉扯著李小荷長大,祖孫二人相依為命,過著清苦但卻滿足日子。

世界上撿垃圾的老人千千萬萬,但撿垃圾還能像王婆這樣乾乾淨淨的人,大概是不多的。

王婆沒有房子住,她和孫女李小荷只能棲身在一個簡陋的鐵皮窩棚里。

不大的鐵皮屋外牆上生滿了斑斑駁駁的銹跡,一隻粗短的煙囪,鬆鬆垮垮幾乎是半掛在鐵皮屋頂上。門是低矮的半兒拉木門,一根鐵鉤子當作門閂,彆扭的將這扇滿是裂縫的木門輕輕勾在了門柱上的一個洞里。

然而即使住處寒酸成這樣,木門內的藍布門帘卻仍然是乾乾淨淨,清清亮亮。門楣上,兩串用小玻璃瓶串成的風鈴,隨著吱呀的開關門聲,叮鈴作響。

鐵皮屋外,整整齊齊碼著一排排的易拉罐、塑料瓶,上面是一捆捆用粗麻繩綁好了的廢紙盒子。幾隻大口袋滿滿的裝著破衣服破鞋,然而袋口卻系的緊緊的,服服帖帖倚在門框上。

……

如果這時候你再看看對面的小區單元樓門口蒼蠅橫飛的垃圾桶,就會疑惑,到底誰住在垃圾堆里,誰又住在安樂窩?

然而現實終究是殘酷的,再乾淨的人也抵擋不住歲月的侵蝕、長期的營養不良以及辛苦的體力勞動,王婆病倒了,然後再也沒有爬起來。

王婆走的那一天,好心的街坊打算湊錢把王婆火化了。李小荷緊緊抱著奶奶的屍體,死活不讓別人碰,眾人看到她這樣的悲痛欲絕,只能一遍遍好言相勸。好說歹說,李小荷終於鬆了口,她抹了抹眼淚,哽咽道:

「今晚我想跟奶奶再呆一晚上,就一晚上,求求你們了……」

眾人面面相覷,毛骨悚然。

這個十六歲的女娃娃,竟然打算跟一具屍體單獨呆一晚上!

有人勸道:「孩子,你奶奶已經走了,你守著一具屍體,晚上會害怕的。」

李小荷抬起頭,長長的頭髮半遮住一半的面孔,發簾之下,一塊紫黑色的瘢痕因為悲傷和憤怒縱橫糾纏在一起,看起來分外猙獰。

她冷冷道:「我奶奶會活過來的,過了今晚就會活過來,你再敢說她的壞話,我就讓你變成一具屍體!」

鐵皮屋內的氣氛一下子降到了冰點。

「嘶……」眾人聽到李小荷竟然說出這樣一句話,不禁倒吸一口冷氣。

看到這孩子這麼不識好歹,來人不禁為之氣結:「你這孩子,怎麼這樣說話!我……唉!晦氣……」說完氣沖沖的離去了。

「哼……」

看著來人離去的背影,只見李小荷嘴角輕輕勾起,一絲詭異的冷笑浮現在臉上。

2、回魂夜

冰冷的屍體橫置在小小房間內唯一一張床上。潔白的床單將王婆緊緊包裹住,隱隱約約顯露出一個人形輪廓。

屋子裡充滿了新喪的詭異氣息,黑白遺像上的王婆空洞的咧著嘴笑,鐵壁爐子上的舊水壺吱吱冒著煙,牆頭的破舊掛鐘搖搖擺擺,吧嗒吧嗒響著。

死一般寂靜。

「嗚嗚嗚嗚……」

李小荷跪在床頭,凄凄哭著,如瀑的黑髮傾瀉而下,凌亂的搭在女孩兒瘦削的後背上。

王婆活著的時候,會在每一個清晨為孫女梳頭。她一邊梳,一邊念叨:「小荷長大了,定會成為一個漂亮的不得了的孩子……」

李小荷會轉過頭來充滿希冀的問奶奶:「長大後,我的臉就會變好嗎?」

「會好的,長大了,奶奶會給小荷變魔法,讓小荷的臉變的像小娃娃一樣白白嫩嫩……」

……

「奶奶,小荷今年16歲了,你怎麼還不給小荷變魔法啊,你怎麼忍心留下小荷一個人……」

「奶奶,昨天小荷又被徐小佳她們欺負了,她們把我堵在巷子里,搧我的臉,扒我的衣服,還說我臉上的瘢簡直比石頭還要硬,都把她的手硌疼了……」

「奶奶,十幾年了,小荷每天都被他們侮辱,小荷喜歡的男孩子對別人說,小荷是醜八怪,然後當著我的面大聲笑我……」

「奶奶,小荷的老師總是嫌棄我,她上課刁難我,說我不但丑而且笨……奶奶,你知道嗎,我知道她為什麼老是針對我……可是我從來沒把她跟年級主任偷偷做的壞事說出去過啊……」

「奶奶,我的父母都嫌棄我,扔掉了我,只有你一直疼愛我……我恨所有人,但是我只愛你……」

「奶奶,你為什麼要走……你走了,我自己一個人活著還有什麼意義,你不許死!我不要你死,我不要你死……」

說到最後,李小荷聲音一下子凄厲起來!

她嗚嗚哭著,只有在死去的親人面前,這個沉默寡言的姑娘才敢將傷痕纍纍的內心展露出來,她的眼淚大滴大滴掉下來,泅濕了白色的裹屍布,卻只見屍體臉上的輪廓漸漸浮現了出來……

李小荷自顧的哭,不知過了多久,只見小小的窗外面日落星沉,冷月如鉤,一蓬如玉清暉從外面照了進來。

天在不知不覺中已經黑了。

屋子裡沒亮燈,在蒙蒙的月色下,屋內的一切都顯得陰慘慘的。

靜,死一般的靜。

擺鐘竟不知從什麼時候停止了響動,時間竟似乎靜止了……

李小荷哭幹了眼淚,只見她慢慢站了起來,朝著屋子的一個角落走去。

角落是一個小小的梳妝台,李小荷坐了下來,然後竟在那開始打扮了起來,她一邊綰起頭髮,一邊幽幽地唱:

月清清,夢輕輕,

屋檐頭上的小風鈴,

小荷乖,小荷乖,

奶奶給小荷抹粉粉,

小荷的臉上白嫩嫩,

奶奶給小荷做嫁衣……

李小荷靜靜哼唱著,不一會兒,她就將自己收拾利落,她回身走到屍體面前,然後竟然將蒙在屍體上的白床單一下子揭開來!

死去的王婆安詳如初,除了臉色蒼白,雙目緊閉,與往常無二。李小荷俯下身來,輕輕吻了一下奶奶的額頭,眼淚又開始止不住的流。

她緊握著王婆的手,淚眼婆娑低聲訴說著往日自己遭受的委屈。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了,外面的月光越來越朦朧了……

突然!

鐺!鐺!鐺!

古老的掛鐘猛然響起,在這一片死寂地夜顯得分外突兀!

午夜時分。

李小荷打算站起身來,她已經跪在那裡太久了。

然而就在她起身的那一刻,卻發現自己的手竟像是被鐵鉗一樣緊握著,怎麼也抽不出來!

李小荷哆哆嗦嗦抬頭看向床上的屍體……

四目相對。

死去王婆的眼睛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睜開,此刻正一眨不眨的盯著她。

窗外突然響起了夜貓子的哭聲。

3.凶鬼索命

徐小佳今晚玩的很高興。

今天是周末,周末的少女就像是逃離了籠子的金絲雀,放下了一切,回歸了自然。

所以,她今晚當然比平時回家晚的多。

午夜大街,寂靜無人。

「一起唱歌的那個男孩子長得真的好帥啊……」徐小佳一邊哼著歌,一邊忍不住想。十六七歲的花季少女總是對愛情充滿幻想,特別是徐小佳這樣青春漂亮的少女。

她慢慢走著,想像著身邊就站著那個帥氣少年,嘴角忍不住上揚。

前面轉個彎,過一條短短的衚衕,就能到家了。

想到這裡,徐小佳趕緊用紙巾擦掉嘴唇上艷麗的口紅和眉下濃厚的眼影,然後加快了腳步。

當徐小佳轉身拐進那條昏暗的衚衕時,突然,一聲聲木頭撞擊的聲音傳來。

邦……邦……邦……

靜謐的夜空下,竟然響起了清晰的更鼓聲。

這樣的年代,這樣漆黑的夜,是誰在敲打古老的更鼓?

徐小佳心裡有點害怕,她停下來四處看了看。

四處無人。

她抱緊背包,忍不住加快小跑起來。

「快了……快了……」徐小佳緊張的流下了冷汗,自我安慰道,不知怎麼了,幾十米的一條小衚衕,今天竟然一直跑不到頭。

「呼~呼~」徐小佳累得停下來,彎著腰大口喘氣,她跑不動了。

她抬頭向前看,往常的出口竟然一片黑暗。

「嗚嗚嗚……」徐小佳害怕極了,她跑到一個角落,蹲下身來開始哭泣。

邦……邦……邦……

更鼓聲又開始響起來了。

呼~

一陣陰風吹過。

更鼓聲停下了。

有腳步聲在靠近……

「誰……是誰……」聽著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徐小佳低著頭不敢看,心卻已經跳到了嗓子眼。

「姑娘,你這麼晚了,怎麼一個人呆在這裡啊?」一個蒼老的聲音在徐小佳耳旁響起。

一個穿著白色衣服,慈眉善目的老太太站在徐小佳面前,此刻,她滿臉關切的俯身問道。

「我……我出不去了……」徐小佳抽抽搭搭說到。

謝天謝地,終於看見活人了。

徐小佳慢慢平復了心情,她滿臉希冀的問:「奶奶,我迷路了,你能領我出去嗎?」

「唉,你們小孩子不應該在午夜亂跑的……」老太太長聲嘆氣,她接著道:「天已經這麼晚了,我的家就在這附近,你跟我來吧……」

「好……」不知怎麼的,徐小佳竟毫不猶豫答應了,等到她答應的時候,她自己都感到很奇怪。

老太太慢慢往前走著,徐小佳在後面亦步亦趨跟著。

「奶奶,現在又不下雨你為什麼要打著一把傘?」徐小佳問到,這個老太太很奇怪,她的右手舉著一把大大的傘,左手提著一個舊水壺。

前面的老太太就好像沒聽見,只是自顧往前走。

前面的路慢慢黑了下來……

「奶奶,你說話呀……我們走了這麼久,為什麼還沒到……」徐小佳戰戰兢兢問,她已經感覺到一些不對勁了。

前面的老太太身上的白衣服白的瘮人,那把雨傘黑黢黢的,遮擋了她大部分身影。

「這個老奶奶長什麼樣子……」徐小佳努力想到,但卻一點都記不起前面老太太的樣子!

想到這裡,徐小佳嚇得心臟都要停止跳動了。她緩緩停了下來,屏住呼吸,倒退,倒退,然後轉過身,用盡全身力氣開始逃。

「它不是人……它不是人……她沒有影子……」徐小佳使勁捂住嘴,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不知道跑了多久,徐小佳終於看不到那個白衣老太太的身影,耳邊也聽不到更鼓聲,她才停下來,眼淚決堤一樣往下流。

「怎麼辦……怎麼辦……」徐小佳腦子裡已經亂成一鍋粥,除了恐懼,她已經感受不到別的了。

邦……邦……邦……更鼓聲慢慢近了。

「小姑娘,你是在躲著我嗎,嘿嘿嘿……」

徐小佳脖子後面感覺到一股涼氣噴到自己脖子上,她忍不住慢慢轉過頭來,看向背後。

「啊!~」

她一聲尖叫,只見眼前的白衣老太太臉緊緊貼著她,陰慘慘的,哪裡還有半分慈眉善目!

一層厚厚的白粉遮蓋在她的臉上,上面描畫著凄艷的紅唇,像一個……像一個出葬的紙人!

「小姑娘,你的臉好嫩啊……讓我摸一摸好不好……」

「你別過來……你別過來……」李小佳往後退,但是後面已經沒有路了。

「小姑娘,你記得李小荷嗎……」

「李小荷,你……」徐小佳面上突然出現恐怖神色。

「小姑娘,婆婆讓你變得跟李小荷一樣好不好啊……」如同夢囈一般,白衣老太太的語氣一下子變得分外溫柔,就像一個母親,愛撫著襁褓中的嬰兒。

……

「好……」徐小佳雙眼迷離著,無意識的答應著。

白衣老太太嘿然冷笑,只見她左手的鐵壺咣啷一聲,壺蓋竟自己掉到了地上。

一小捧閃著詭異星點的白色粉末飄了出來。

「你看,我這裡有香香的粉粉,抹上之後你就能變得更加漂亮了……」白衣老太太伸手將白色粉末一點一點抹到木偶一樣任人擺布的徐小佳臉上。

她一邊慢慢地抹,一邊輕輕哼唱著:

月清清,夢輕輕,

屋檐頭上的小風鈴……

小荷乖,小荷乖,

奶奶給小荷抹粉粉……」

歌聲縹緲溫柔,但是黑紅色的鮮血像是無聲的河流,從老太太的手指縫裡大股大股流出來。

「桀桀桀桀!」白衣老太太怪笑著,她看著倒在地上的徐小佳,嘴裡低聲自語,之後轉身,在邦邦的更鼓聲中消失在漆黑的夜裡。

4.無面屍

小城很小,小到城裡的居民大多時候都很無聊。

但是最近,城中卻發生了兩件很詭異的事,讓無聊的居民們議論紛紛。

第一件事很恐怖,因為已經有連續三個女孩子都被殘忍殺害了。

死者死狀凄慘,她們的臉皮都被扒下來,被發現的時候都是血肉模糊,連他們的父母都得靠其他特徵才能辨認出這是他們的孩子。

但奇怪的是,經過法醫鑒定,她們的致命傷卻不在面上,而是在身上。

她們身上布滿了密密麻麻的小孔,這些小孔將她們身上的所有鮮血都放空了。

她們的屍體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出葬的紙人,白的詭異,白的嚇人。

城裡的孩子家長一時間人人自危,都把自己的孩子鎖在家裡,不讓他們出門,一時間謠言四起,人們說的有鼻子有眼,有說是變態殺人狂乾的,有說是器官販子乾的……

城西一個小區的門衛劉老頭對這些說法嗤之以鼻,他神神秘秘的說:「小城鬧鬼了……」

他逢人就說,他在晚上看到一個模模糊糊的白影在周圍晃悠,頭髮披散著,臉色慘白……他繪聲繪色的形容把一幫老頭老太太唬的一愣一愣的。

殺人作案的是人是鬼至今疑雲密布,但是這第二件詭異的事卻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死去多日的王婆復活了。

王婆復活雖然聽起來詭異,但是卻並沒有掀起多大波瀾,一個默默無聞的拾荒老太太的死活又有誰關心呢?

甚至這個慈眉善目的老太太重新出現在街坊四鄰的面前,笑著跟大家打招呼,大家都是過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這個老太太不是死了嗎?

「無所謂了……活著總比死了好……」大家都不在乎的搖了搖頭,繼續做手頭的事情。

大概只有王婆祖孫兩個人知道,那天晚上剛過了十二點,王婆就復活了。

人死復生,本是一件大好事,祖孫二人喜極而泣,相擁哭泣直至天明。

這樣似乎看起來,老天總是有眼的,不讓好人多流淚。但是否能讓壞人多流血呢?

……

記者吳正接到內部消息,來到兇殺現場時,警方已經拉起了長長的警戒線,把整個衚衕都封鎖了。

吳正看著地上躺著的女屍,即使是見慣了風浪,此刻他的肚子里也是一陣一陣抽搐——空氣中瀰漫著濃重的血腥味,而屍體也著實太恐怖也太噁心了。

警官小王拉著吳正走到一邊,悄悄說:「正哥……這回這個案件又邪性了啊……」

「怎麼了?」吳正奇怪問到。

小王滿臉憂慮:「你看,這都是第三個了,三個全是十六七歲的女學生,一個學校的,互相都認識……」

「他殺?」

「肯定是他殺!」警官小王肯定的說,但是他又突然泄了氣,「雖然肯定是他殺,但是我們卻找不到兇手……」

聽小王這麼講,吳正更奇怪了:「你們這案子還沒開始偵查,怎麼就說找不到兇手?」

小王臉部一陣抽搐,他把聲音放得更低,低沉的聲音帶著隱隱的顫抖:「兇殺現場有攝像頭,拍下了死者死前的全部過程!」

「那不更容易確定兇手嗎?」

「唉……就是因為這個,我們才說破不了案啊……」小王湊到吳正耳旁,說出一個讓吳正毛骨悚然的消息:

「攝像頭全拍下來了,這幾個女孩死前根本就沒有人殺她們!錄像上只能看到她們原地不停的跑,好像背後有什麼在追她們,然後……然後她們就癱在地上死了!」

吳正皺著眉頭問:「她們的臉呢?」

小王道:「不知道,攝像頭看不清楚。」

他接著問:「吳哥……你見得多,你說……你說這是人乾的嗎?」

吳正心裡一驚,他似乎因為這句話想到了什麼,但是依然不動聲色道:「小王,虧你還是個警察,滿腦子封建迷信,遇到困難就打退堂鼓,打起精神來,小城又不大,挨家挨戶查總會有線索的。」

5、欺侮

於小飛這兩天很煩惱。

按道理講,帥氣的男孩子在16歲的花樣年華總該無憂無慮的。

他學習成績不錯,籃球打得好,再加上人長得帥,因此身邊總是有很多女孩子喜歡他。

徐小佳沒死之前,曾經是於小飛的女朋友。

徐小佳死後,於小飛既難過又害怕,因為他也聽說,那個兇手很殘忍,專門找十六七歲的漂亮女孩子下手,誰知道會不會有一天也找十六七歲的漂亮男孩子下手呢?

於小飛心裡忐忑,但令他沒想到的是,第二天,他就發現自己被跟蹤了!

於小飛簡直快要被嚇死了,他沒想到自己這張烏鴉嘴竟然這麼靈,說曹操曹操到,於是他只好每天跟著盡量多的人群身後走。

這麼過了幾天,於小飛終於忍不住了,他特意買了一把摺疊刀,打算跟這個變態歹徒拚命,他緊緊握著手裡的小刀,咬牙切齒朝身後喊道:「你他媽的出來呀,鬼鬼祟祟的,你出來,看老子不捅死你!」

然而令於小飛大跌眼鏡的是,走出來的竟不是什麼歹徒變態殺人狂——是李小荷。

李小荷明顯是仔細打扮過的,一身連衣裙雖然洗的發白但是乾乾淨淨,烏黑的如瀑秀髮被一個淺藍色的舞蝶結紮住,乖巧的搭在背後,一襲劉海恰到好處的將臉上的瘢痕掩蓋,不仔細看的話,竟是一個非常好看的女孩子。

於小飛顯然也是愣了一下,然後他馬上發現面前的女孩是李小荷,於是便長長鬆了一口氣:「李小荷你幹嘛!你想嚇死我啊?」

李小荷結結巴巴道:「對……對不起,我……我不是故意嚇唬你的……我……」

於小飛既感到同情又感到厭惡,他冷聲道:「你有什麼事快說!我還要回家呢。」

李小荷臉上窘的通紅,她一個箭步跑過來,將懷裡的緊緊抱著的東西塞到於小飛懷裡,然後訥訥的低著頭不說話,雙手緊緊絞著連衣裙的衣襟。

於小飛看著懷裡的東西,那是一個精緻的盒子,盒子沒封口,於小飛打開來看,裡面是一件淺藍色的帶著白色花紋的圍巾。

李小荷聲如蚊吶道:「我知道現在天還不冷,但是天氣總會冷的……我家裡窮,買不起好看的禮物,於是我親手給你織了一條圍巾……」

於小飛道:「李小荷你……」

李小荷突然抬起頭大聲道:「你不要嫌棄,線是我攢錢買的,不是撿的……」然後她聲音又小了:「前幾天是你的生日,我沒敢當面送給你,我怕你難堪……我……」

於小飛輕輕舒了一口氣,他心裡不禁有點感動,他剛要說什麼,卻不料背後傳來一個聲音:

「於小飛,你在這裡幹什麼!」

於小飛一下子慌了,因為來的不是別人,是他們班的老師趙美娜。

「趙老師……我……我……」於小飛結結巴巴說不出話來,他看了一眼邊上的李小荷,心裡一下子重新充滿厭惡,剛才的丁點感動蕩然無存。

「這個醜八怪……被你害死了!」於小飛心裡很恨道。

「李小荷你在這裡幹什麼!」趙美娜厲聲責問,她看了一眼於小飛懷裡的禮盒,頓時明白了七八分,她輕蔑道:「哼,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了?」

李小荷雙手絞的更緊了,但是卻低著頭沒說話。

但是趙美娜卻不打算放過她,她繼續挖苦道:「你也不照照鏡子,自己什麼模樣!自己那麼丑那麼笨,就應該躲在家裡,別出來嚇唬人!」

她話還沒說完,就只見於小飛將手裡的盒子飛快塞回到李小荷手裡,說了句「趙老師是李小荷硬塞給我的,我不想要的。」就扭頭跑掉了。

李小荷抱緊了懷裡的盒子,眼淚大滴大滴落在地上。

趙美娜還想繼續說什麼,卻看到一個蹣跚的身影走近了。

「趙老師,我們家小荷做錯了什麼事,讓您這麼生氣啊……」王婆目睹了整個事情的發生,她拖著一個大大的垃圾袋,走了過來,聲音卻溫和緩慢。

她站在李小荷身前,將自己的孫女擋在身後,然後抬頭看著眼前的趙美娜。

趙美娜被王婆沉靜的目光盯的有點發毛,她本來就是沒事找事,現在看到李小荷家人來了,氣勢更加虛了三分,只見她跺跺腳,鄙夷的看著面前的祖孫二人道:「一個臟老婆子,一個毀了容的怪物,一家子都是垃圾堆里的臟鬼,噁心死了!」說完之後就匆匆離去了。

李小荷終於忍不住了,她哇地一聲撲進了奶奶懷裡。

王婆輕輕拍著李小荷的肩,一邊柔聲安慰:「小荷乖,小荷不哭……奶奶這就想辦法治好小荷的臉,讓我們家小荷變的像小娃娃一樣白嫩漂亮……」

她輕聲低語,但是目光中卻滿是悲哀憤怒,看著趙美娜離去的方向,眼神一片冰冷。

6、白粉婆

吳正將自己所知道的所有情況和推測都一五一十的講給了蕭淺聽。

聽完了吳正的講述,蕭淺拿起桌上的香茗,淺啜一口,卻沉默不語。

吳正滿臉希冀道:「有沒有什麼眉目?你能不能解決啊?」

蕭淺道:「如果真像你所說那樣,應該是 』白粉婆』 。」

「白粉婆?」

「是的,是白粉婆。」蕭淺沉聲道,臉上浮現出一絲追憶的表情,「白粉婆是很兇的妖怪,它們天生喜歡收集年輕女子的姣好面容,殺了人後,將女子的麵皮取下,磨成白色的粉末,然後塗到自己的臉上,她們認為這樣可以讓自己青春永駐,但是實際上,並不會有什麼用。」

「既然沒用,那它們還為什麼要殺人呢?」吳正不僅奇怪道。

「妖有妖性,你不能拿人類的思維去思考妖怪的想法,再說了——」蕭淺語氣一頓,他接著道:「人豈不是也一樣!」

「人類怎麼就一樣了?」

「每個人都知道錢是掙不完的,卻偏偏想去掙更多的錢;每個人都知道身體需要的能量是有限的,卻總是抵擋不住美食的誘惑;每個人都知道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卻總想占別人一點小便宜——人類一生,睡不過七尺床,食不過三餐飯,衣能蔽體,房能容身,尚需如何?」

吳正無法反駁。

「但是實際呢?」

蕭淺沒有繼續說下去,滾滾紅塵中,又有誰曾經真正看得透?所以才會有那麼多紛爭,那麼多煩惱。「那既然都知道是什麼妖怪了,咱們趕緊走吧!」吳正催促道。

「去哪裡?」

「去抓妖怪救人啊,都已經死了三個女孩子了,照你這麼說,白粉婆不會停手的!」 吳正著急道。

蕭淺卻不為所動道:「妖有妖道,人有人道,我又不是一個捉妖人,為什麼要我去救人?」

吳正一怔,彷彿像剛認識蕭淺一樣:「那你就這麼看著?」

蕭淺端起茶碗,卻發現茶早已涼透。他回答說:「天有輪迴報應,人類要是做了虧心事,自然有鬼敲門,妖也一樣。」他頓了一下,接著說:「吳正,莫以為人為萬物之靈就該萬事以人為主,妖靈也是靈,它既然敢違天道,自然明白因果輪迴,倘若真是惡貫滿盈,自有報應尋它!」

吳正獃獃看著蕭淺,半晌才說:「蕭淺,我真不敢相信,你竟是這樣的人……」

蕭淺皺著眉頭,看著昔日好友,沒有說話。

「我一直以為,你是一個正義的人,我也看得出,你並不是一個普通人,但是我真沒想到,你竟然這樣冷血無情!」

「你一口一個天道,一口一個報應,那我問你,你有能力制止行兇卻袖手旁觀,你身懷異術卻只顧自己逍遙,你這樣難道不是助紂為虐?你總說,若是妖怪惡貫滿盈,自有報應尋它,那你又怎麼知道,你不是他們的報應!」

「當報不報,你就不怕遭報應嗎!」吳正說到最後,竟然憤怒的咆哮起來。

良久,吳正深深呼出一口氣,輕輕說:「妖也好,人也罷,我從沒未覺得誰優誰劣,都是生命,為什麼非要你死我活……蕭淺,我看錯了你,我走了,你好自為之。」

哐!吳正摔門而去。

靜靜看著吳正離去的方向,蕭淺沉默不語,他抱起身旁一直沒有出聲的小詩,柔聲道:「小詩,我真的錯了嗎?我一直在尋找修行的意義,但是卻一直苦覓無果。我一直遵循大道忘情,盡量無為,少沾因果,這也錯了嗎……」

大狐狸低聲鳴叫,彷彿說了什麼。

蕭淺聽罷,蕭然道:「唉……你說的也對……」

「千年的歲月,我沾的因果還少么……」

7、活人養命

夜色四合,月黑風高。

嗚嗚的風聲夾雜著濡濕的氣息,平添幾分燥熱。

遠處有悶雷滾滾,天地俱暗。

——山雨欲來。

這樣的天氣的確是不適合出門的。

但趙美娜不得不出門。因為她要回家。

她的神色有些疲憊,衣服也有點凌亂。但是她沒辦法,因為她跟別人不一樣,她能當上一名老師,靠的不是育人的理想,而是妖嬈的姿色。

她離開了年級主任的家,趕緊匆匆往回走,夜太深了,路上沒有人,也沒有車,她只能靠自己的兩條腿。

路越來越黑了,趙美娜踉踉蹌蹌,腳步不禁放慢下來。

轟隆!

一聲驚雷!

趙美娜嚇了一跳,等她鎮定下心神,看向四周時,心裡慌亂到極點。

這裡竟是上一次她堵住李小荷的那條小巷,巷子陰暗狹窄,怎麼會跑到這個鬼地方來了?

她強壓下心底的恐懼,想要轉身離開,卻在一回身的剎那,驚叫一聲,手裡的手機吧嗒掉在了地上。

明亮的閃電映照下,一個白色的身影堵住了出口。對面的人凌亂的頭髮披散著蓋住面龐,左手撐著一把黑黢黢的傘,右手提著一把陳舊的鐵壺。

白粉婆。

趙美娜戰戰兢兢道:「你是誰……你是人是鬼……」說到最後,她幾乎嚇得說不出話來了。

因為她看到,這個白色的身影,竟然足不沾地,就那麼幽幽的飄了過來。

「啊!!」趙美娜閉著眼歇斯底里的胡亂揮舞著雙手,她不停叫道:「你別過來……別過來……」

白粉婆停在趙美娜身邊,竟然嘻嘻笑了。

出人意料的是,竟是一個年輕的聲音傳過來:「你在害怕什麼,我的趙老師……之前你可不是這麼對待小荷的呢……」

竟然是李小荷!

趙美娜哆哆嗦嗦道:「李小荷……是你……你……你是人是鬼……」

「嘻嘻……」李小荷漸漸飄得更高,只見原本烏黑的長髮此刻銀白一片,像孔雀開屏一般大大展開,在電閃雷鳴之中,銀色的發尖竟然像錐子一樣閃爍著逼人的寒光。

「人也好,鬼也罷,反正小荷一直在老師的心裡都是一個不人不鬼的怪物……」李小荷看著因驚恐想要逃走的趙美娜,嘴角揚起殘酷的笑意。

她絲毫不在乎奮力逃跑的趙美娜,只聽到她低聲自語,聲音突然變得溫柔起來,像是夢裡的呢喃,又像是溫柔午夜的挑逗一般充滿誘惑,她輕輕哼唱道:

月清清,夢輕輕,

屋檐頭上的小風鈴,

小荷乖,小荷乖,

奶奶給小荷抹粉粉,

小荷的臉上白嫩嫩,

奶奶給小荷做嫁衣……

遠處狂奔的趙美娜突然像一個木偶一般定住了!

只見她緩緩轉過身來,朝著李小荷的方向慢慢走回來,像是夢遊一樣,眼睛中滿是迷離。

看著重新回到身旁的趙美娜,李小荷輕輕道:「趙老師,你的臉好嫩啊,讓我摸摸好不好?」

趙美娜無意識的應答道:「好……」

「我這裡有白粉粉,抹在臉上就能變的跟李小荷一樣漂亮,我給你抹在臉上好不好?」

「好……」

咣啷!李小荷右手的鐵壺蓋子掉到了地上,一捧閃爍著詭異星點的白色粉末飄了出來。

李小荷看著手裡的白色粉末,喃喃道:「趙老師啊你看,這些粉粉多白啊,這可是我用徐小佳的臉皮一點一點磨出來的……」

「趙老師,等我把它們摸到你臉上,你的臉皮一定比徐小佳的更白……」

「趙老師你不要害怕,我奶奶的命需要很多個活人的命來養,你是第四個,我一定會好好利用的,嘿嘿嘿……」

李小荷冷聲笑道,她的手慢慢伸向了趙美娜的臉,尖銳的銀白色頭髮閃著寒光,向著趙美娜的周身刺去!

沒有血。

良久。

「唉~」

天地之間突然傳來一聲嘆息。

一陣清涼的晚風吹過,悶熱感如潮水般褪去,只聽得雷聲隱隱,霎那間風雨瀟然。

8、已死之人

「誰在那裡!」李小荷厲聲叫道,她的頭髮尖距離趙美娜僅僅不到一寸距離,但是卻再也無法寸進。

李小荷暗暗催動力量,但是卻沒有結果。

「收手吧,別再殺人了,好嗎?我該叫你白粉婆還是李小荷?」

一個清朗的聲音從黑暗中傳出,只見一個身著灰色對襟衫的年輕人慢慢走過來,在他的身邊,還跟著一隻渾身雪白的紫眸大狐狸。

「你是誰?為何多管閑事!」李小荷叫道,她的聲音剛喊出來,頭上的銀髮就像一根尖銳的長矛一樣向著這個不速之客襲來。

看到眼前的白粉婆如此兇悍,蕭淺臉上一寒,還未見他有所動作,就只見小詩低吼一聲,然後迎著襲來的頭髮急衝過去,雪白的小爪子此刻迎風暴漲,變成一支巨大的利爪,上面閃爍著盈盈紫光,只輕輕一揮,就看到那一束似乎無堅不摧的銀色頭髮像豆腐一樣被切開了!

李小荷見狀趕緊拉起生死不知的趙美娜,身型向後飄出去老遠,然後嘿然冷笑著,看著眼前的敵人。來人似乎不好惹啊……

蕭淺沉聲道:「你這又是何苦,你本是已死之人,為什麼還留連陽間,到處害人?難道不害怕報應嗎?」

聽到蕭淺這麼說,李小荷似乎聽到了什麼好大的笑話一樣,她忍不住大叫:「報應?你竟然跟我談報應!哼哼,我生前從未害人,結果處處受人欺負,只因我臉上天生有傷,他們就嘲笑我,打我,罵我,我問你,那個時候報應在那裡!」

她的眼睛赤紅,銀色的頭髮在天上狂舞,她接著道:「只因我相貌醜陋,便就要承受所有人的欺侮和謾罵嗎?還有這些人——」李小荷指著趙美娜怒聲道:「這些人哪個不該死?他們欺負我,撕扯我的衣服,我十幾年來一直忍氣吞聲,你說的報應又在哪裡!」

「被我殺掉的徐小佳還有之前的人,她們欺負我還不算,甚至趁我不備,把我推進了河裡,看著我在河裡撲騰呼救,她們不僅不救我,反而大笑著揚長而去,我才會被淹死,我死於非命,你說的報應又在哪裡!」

蕭淺聽著李小荷的悲憤痛訴,一時間竟無言以對,這麼長時間以來,他從來沒像現在這樣,被一隻妖怪詰責成這樣。

不等蕭淺說什麼,李小荷又道:「還有她!」李小荷一把抓過趙美娜厲聲大吼:「這樣的人也能為人師表!她跟年級主任通姦,換來了一個老師的職位,只因為我撞破他們的姦情,她就處處刁難我,我喜歡男孩子有什麼錯,她壞我好事,我就要殺掉她!」

滂沱大雨中,李小荷大聲控訴著,狂暴的雨簾將她臉上的白粉沖刷掉,露出後面紫黑色的瘢痕,在電閃雷鳴的映照中,更是猙獰可怖。

李小荷冷笑道:「你說是我在害人,我倒要問你是誰在害人!你還有什麼話說!」

蕭淺一時語塞。

過了一會兒,他頹然道:「我無話可說!」

「那你可還要阻我!」

「我仍要阻你!」

轟隆!一聲驚雷,粗壯的閃電自天際直劈而下。

「賊老天!你倒是睜開眼啊!」

李小荷對天厲吼,她的眼中崩出血淚,她恨天道不公,她恨自己命比紙薄!

蕭淺輕聲道:「之前的三個人死有餘辜,他們害死了你,你向他們索命,我無話可說,可是她——」蕭淺指著趙美娜,「她罪不至死!」

「我偏要殺她!」李小荷嘿嘿冷笑,她的發矛又狠狠刺向了趙美娜的身體。

眼看著又一個人就要橫屍當場,蕭淺大聲喊道:

「李小荷,你想過你的奶奶嗎!

發矛一下子定住了。

李小荷轉過身來,驚慌的看著蕭淺:「你……混蛋!你對我奶奶做了什麼!」

「我並沒有對她老人家做什麼事……」蕭淺鬆了一口氣,「倒是她老人家為了你,連命都不打算要了……」

「你什麼意思!」李小荷感到自己的手在顫抖。

「你的奶奶為了籌錢給你治好臉上的傷,已經跟別人簽下了器官有償捐獻的協議……」

蕭淺看著眼前獃滯的李小荷,憐聲道:「放下吧,你想用別人的命給你奶奶續命,卻不知命由天定,她既然已經死去了,你再多做徒勞也是無用,還會連累她跟你一起承受輪迴業報,難道你想讓你奶奶跟你一樣,魂飛魄散嗎?」

「你騙人,你騙人……」李小荷一下子失去了所有力量,從半空中掉了下來,摔在了一片泥濘之中。

「我就要成功了……我就要成功了……我再給奶奶續一次命,奶奶就可以再多活十年了……」

「回頭是岸吧,小荷……」蕭淺不忍心苛責她,只能柔聲道:「縱使你強行給你奶奶續命十年,她死後也要墜入無間地獄,然後永世不能為人,而你,也會魂飛魄散,永遠不能再跟你奶奶相見。」

9、尾聲

安靜的病房裡,只能聽見心電圖滴滴的聲音。

王婆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沒有李小荷為她續命,她的身體立刻虛弱了下來。

李小荷跪在王婆身邊,早已泣不成聲。

「奶奶,你為什麼要這樣做……」她的白衣片片散落,一頭銀色的頭髮慢慢變回黑色,但是身體卻漸漸模糊,時隱時現。

「奶奶,小荷不乖,小荷讓你操心了……」

「奶奶,小荷愛你,小荷下輩子還要做你的孫女……」

「奶奶,小荷懂了,小荷不再自卑了,我們以後還要一起撿垃圾,住鐵皮小屋好不好……」

「奶奶,你醒醒啊,你再看一眼小荷啊……嗚嗚嗚……」

病床上的王婆眼皮輕動,一滴淚水划過臉頰,滴落在李小荷已經虛幻了的手上。

在生命的彌留之際,王婆最終還是用盡了全部的生命力,用她的方式給予了孫女最後的安慰。

嘀————————

在心電圖的嗡鳴聲中,王婆的生命走到了盡頭。

李小荷半飄在空中,她的全身幾乎都已消散了,只有面部若隱若現,她低頭向蕭淺鞠了一躬,然後在解脫的微笑里,化作星星點點,消失在夜空中。

無面女屍案最終還是成為了懸案,但是好在經過一段時間的心驚膽戰,再也沒有誰家的女孩子死於非命,隨著時間的推移,這件恐怖的案件也就逐漸被人們遺忘了。

小城從此從此重新陷入了寧靜,只不過人們或許不會注意到,城裡少了一對拾荒的祖孫,卻多了一個失魂落魄的女人——趙美娜。

她與年級主任的醜事最終還是敗露了,學校將她解僱,新聞甚至還把這件事當作頭條大肆宣揚了一番,一夜之間,小城人盡皆知,大家都對趙美娜報以鄙夷的目光。

小城外,翠柳如煙,夏花絢爛,青草連天,蜿蜒至不知名的遠方。

蕭淺和小詩走在前面,吳正走在後面。

出城十餘里,蕭淺停下腳步,對吳正道:「天涯比鄰,音書不絕,此間我已無留戀,咱們就到這吧。」

吳正看著一臉悵然的蕭淺,笑著打趣道:「你一向行蹤飄渺,我一凡人到哪裡能尋得到你的仙蹤啊?」

蕭淺也不禁笑了,離別的傷感頓時沖淡了不少,他拍拍吳正的肩道:「有緣自會再見,我不在的時候,你還是收一下你的好奇心,還是不要到處惹事了……」

吳正道:「不能隨心所欲,人生豈不無趣?不過你放心吧,我馬上就要被調回報社總部,以後基本不會出外勤了,所以,讓我惹事,恐怕我也無事可惹了。」說完自己先笑了起來。

蕭淺也笑了,但是他馬上正色道:「阿正,謝謝你。」

吳正一臉疑惑,問道:「謝什麼?」

蕭淺看著自己好友坦然的眼神,突然道:「沒什麼!我這就走了,你好好保重。」說罷頭也不回,徑自離去。

君子之交,相忘江湖。

天邊晚霞似火,黃昏的熏風一陣陣吹來,輕薄的衣衫獵獵作響。吳正目送著蕭淺遠去,逐漸變成一個看不清楚的小黑點,然後消失在遠方的地平線上。他嘴唇翕動,目中有熱淚盈眶。

「淺淺,願我們此生還能再次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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