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西人民是怎麼把國家帶進坑裡?從搖籃到墳墓,墳墓未到國家已衰

巴西位於南美洲這處兩次世界大戰都未曾波及的堪稱「浩劫庇護所」的人類大陸,可以說是地緣上的「和平贏家」。

而854萬平方公里的疆域與兩億人口都具備著世界一極的潛力,國內物產除了缺少石化資源以外,也足稱豐富,尤其是優質鐵礦石、大豆等大宗商品產物更是行銷全球,再加上歷史上的巴西奇蹟,按照道理來說巴西在2011年突破人均收入一萬美金步入中等收入

國家之後,憑藉如此底蘊便應該一飛衝天,讓「巴西模式」落地成真。

但可惜的是,隨著「大宗商品超級周期」結束,被人民帶進高福利大坑裡的巴西有苦說不出。

二十世紀末,由於巴西才從債務危機的泥潭裡蹣跚走了出來,同時還需看國際各大債主的臉色,所以從選民到左翼政府都對福利保持克制。

可隨著新世紀東亞新興經濟體崛起,帶來了前所未有的經濟利好,大豆、鐵礦等各類資源瘋狂輸入到那個龐大的新興經濟體里去,巴西經濟也因此節節高漲,從人均收入三千美金到攀升至一萬兩千美金,巴西只花了十年時光。

但由於帶來這些龐大收入的企業不是龐大的行業巨頭,就是如淡水河谷這般的公營企業,對於底層人民而言,他們很難從中分得餘利。事實上如今巴西的最低工資收入也僅僅只有954雷亞爾

,只相當於300美金不到。

拿著最低收入的巴西人一年薪資只到人均收入的四分之一,而巴西有90%的人都低於兩倍最低工資,也就是說只有10%的巴西富人收入,超過了人均收入。

如此懸殊的貧富差距,直接帶來的後果就是巴西以只有德國四分之一的人均收入,卻走上了遠遠超過德國的高福利之路。

以醫療保險為例,巴西人在患病進入醫院之後,所有的費用都將由巴西政府報銷,個人不用掏一分錢。

但這不過是基本待遇而已,左翼政府考慮到山區的貧窮巴西人可能無法在當地獲得適當的治療,而要前往如里約熱內盧、巴西利亞這等大城市的路費又是一筆巨大的負擔——在巴西東北部農村有70%的居民月收入低於聯合國85美金的最低貧困線。

所以急選民之所急,左翼政府決定但凡患病之人及其陪同的家屬前往大城市的路費都將由國家承擔,同時在治療時的食住也不要擔心,醫院將為病人和家屬提供免費的三餐和床鋪。

然而周到的醫療保險其實在巴西社保之中還不算什麼,最讓人瞠目結舌的其實是養老保險。

在巴西最低只需要繳納15年的養老保險金在到達法定年齡男性65歲,女性60歲之後就能全額領取養老費用。而如果一個人從18歲成年起就參加工作繳納養老保險,他只要連續繳滿360個月,就可以提前在48歲退休,領取巴西法定的養老金。

而巴西的養老金可謂全球最優渥的養老福利。

以德國為例,一位收入達到人均3000歐元的德國人在繳滿三十年養老保險且到達法定年齡之後,所能領取的養老金只有1400歐元,不到退休前收入的40%,以至於德國新聞不乏老人撿破爛或者因為盜竊罪而上法庭的新聞。

但巴西可就厲害了,最低的養老金也能達到退休前收入的70-90%,如果繳滿了三十年而且還是大型企業或者公共部門的僱員,往往養老金還會超過原先的薪資10-30%。

也就是說巴西養老金是德國人均養老金的一倍到三倍!

可這些高福利卻又並沒有給巴西貧困階層帶來想像中的好處。

2004年巴西政府推動「公民藥房」福利項目,旨在將近百種常用藥物以成本價出售,而這本來惠及全民的項目卻帶來了巨大浪費,以至於城市內藥物隨地皆是,可偏遠山區卻無葯可用。

同樣的養老金的比率雖然可稱豐厚,但巴西有90%的人收入在1908雷亞爾以下,就算繳滿三十年,拿到超過百分之百的養老金收入,其收入仍不算豐厚。

事實上養老金支出的35%被巴西中高收入群體拿走。

而這些社會福利不管成效如何,錢總是要花的——巴西社會福利支出高達四千億美金,佔到了巴西GDP的20%,更接近政府財政支出的一半!

(2016年巴西僅養老金支出就佔到了GDP的10+%)

如此浩繁的開支,其直接財源卻並不算豐厚,因為巴西效仿北歐「福利平等主義」,只要繳納過保險費用的公民都一視同仁,不另外分檔分待遇。而出於選情考慮,巴西左翼政府在保費收取上相對北歐來說並不高——企業與僱員相加支出的社保費用只相當於僱員工資的28-31%。

但巴西政府並不生產財富,他們只是財富蛋糕的分配手。

為了彌補高福利帶來的赤字,巴西左翼政府自2003年以來就開啟了「稅收狂魔」的模式。

巴西小微企業以上,稅率高達43.25%,金融機構更達54.25%!

而收入高於兩倍最低工資的中產階級也沒得跑,其繳入國庫的稅費比率高達23-37.5%!

也就是說如果一個巴西人的月收入達到了11000人民幣,他需要繳納4125塊的稅費。

但這些稅率雖然奇高,但由於巴西超過90%的人收入都在個稅徵收線(兩倍最低工資)以下,實體經濟近年又萎縮的厲害,這些收入仍不足以彌補財政赤字。

(巴西產業結構變化)

所以巴西左翼政府又選擇重複徵稅——根據國際慣例,一般徵收了消費稅就不再徵收增值稅稅,但巴西兩樣都收。

可不僅如此,商品消費稅一般都是發生在零售環節,但在巴西不僅進出口要收一次,在出廠時也要收一次。

而增值稅更是令人瞠目,哪怕在同一個所有人的名下,但只要從此州運到了彼州,再從彼州運到了他州,每一次跨境都會被再收一次增值稅——清廷當年為了剿滅太平天國,也曾批准湘軍、淮軍徵收類似的「厘金」(增值稅)制度。

但那是十九世紀,而現在是二十一世紀。

福利開支如此巨大,還帶來了如此沉重的稅收負擔,可巴西政府卻偏偏忽視了教育這樁最該大加投入的社會福利。

自上個世紀以來,巴西政府一直實行的都是八年義務教育,至今未變,而在這八年義務教育里其實還大有落空之處。

根據統計,巴西勞動人口平均教育年限只有6.9年,也就說全國大部分人口都沒有完成中學課程。

但最讓人感到觸目驚心的是,哪怕這6.9年教育程度也是形式多過內容,因為自上個世紀七十年代以來,伴隨著精英教育主義誕生的還有「寬鬆教育」理念,相對於精英教育「題海填鴨」的「殘忍」。每天只上半天課程的「寬鬆教育」無疑更讓人感到「既科學又快樂」。

結果是本來每天就只上半天課的巴西人在學校的四小時也只是「放鴨野養」一般,而在寬鬆氛圍下,還具備自學成才的人物畢竟鳳毛麟角,以至於巴西人所謂的6.9年平均教育程度也是虛有其表,水平稍高的能寫會算,水平稍差的甚至只具備基本的閱讀能力——而這樣的功能性文盲竟達到巴西總人口的75%。

剩下的25%大多都受過高等教育,但哪怕大學畢業生,其中也有38%缺少獨立創作論文的能力,甚至也不具備製作數學報表的素質。

這帶來的後果嚴重到巴西大部分行業就連合格的文員都難以找到,工廠里更缺乏具備專業技術的工程師,至於技術密集型行業更沒有發展的土壤。

這讓巴西至今只能困在初級加工品跟原材料出口上,如此產業結構就完全是看天吃飯,一旦國際需求跌落或有替代產品,巴西便一蹶不振。

2014年後東亞新興經濟體帶來的「大宗商品超級周期」結束,巴西經濟就迅速衰退便是明證。

但巴西畢竟立國不過二百年,而不管是殖民時代還是獨立建國後,巴西本身的產業導向也沒有對知識的需求。巴西在二十世紀之前其產業支柱是大種植園跟礦產輸出,二十世紀之後也只是對初級工人有所需求,而這類專門技巧其實更多的是靠師傅帶,所以在教育上也只需要達到讀書寫字的層次即可。

百姓小富即安不算是錯,但不管是軍政府,還是民主化後的左翼政府,之所以都沒人去在教育上尋求改變,除了厲行精英教育需要帶來龐大的財政成本以外。對於左翼政府而言,還因為在教育上進行投入,其性價比並不高——巴西人不會因為教育福利而投票。

以選票是從的巴西左翼政府便怠民之所怠,對此毫無遠圖。

但在其他方面,為了選票的巴西政府又太急民之所急,在勞工保障上更是幾乎到了「無微不至」的地步。

在巴西只要員工處於下班時間,主管或者老闆只要打電話過去就算加班,需要支付最低一小時的加班工資,同時為了照顧勞工的身心健康,巴西政府對於工廠的裝修也有著從高度、採光、人均工作面積、溫度乃至色彩是否適應人類長期工作的各種要求,付諸在法條上足有上千頁。

富士康在2011年曾跟巴西政府達成協議,準備在聖保羅州投建一個製造中心,為此能帶來上萬個工作崗位,可巴西勞工因為富士康的規定違反了巴西保障勞工的法律而掀起了此起彼伏的抗議與訴訟,但帶來的結果是富士康選擇了離開巴西,以及數以千計的失業勞工。

過度的勞工保障並不能保護勞工。事實上隨著經濟萎靡,巴西失業率一直在節節高漲。

1991年巴西曾制定了一部法律,法律規定超過五樓的商業建築物里的電梯必須配備電梯操縱員,而時間過去快三十年了,電梯操作員這一職位至今仍然存在,但商業大廈的業主們由於承租人的減少,成本負擔卻沒有減輕,導致巴西政府也不得不考慮廢除那部配備電梯操作員的法律。

當然這也就意味著數以萬計的電梯操作員們將會失業,但當他們面對記者採訪時卻表示:「其實操作電梯,尤其是老式電梯也是一門手藝,尤其是當發生緊急情況時,我們能為乘坐電梯的人帶來的安全感。」

但這樣的自欺欺人畢竟是少數,更多的電梯操作員們擔憂失業後的自己恐怕沒有再謀生業的能力——只有基礎的讀寫能力,缺少現代技術,工廠職位又因為嚴苛的勞工保障以及繁重的稅收使得實體經濟日益萎縮而缺少,也無怪他們會感到害怕與迷茫。

雖然現在巴西人民用選票讓失去政權近二十年的右翼政治力量上台,但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現在巴西工業產值因為左派的過度勞工保護與繁重的稅收已經從2003年佔比GDP的37%下降到了2016年的18%,跌幅超過一半。同時巴西全球競爭力指數只有59.5,比南非還低1.3,全球排行僅為72名。

從巴西的現狀來看,就算換了右翼政治力量上台,在不改變福利制度的情況下很難改變巴西經濟的現狀。因為巴西負稅太高,勞保太細,以至於經商環境惡劣,再加上人均儲蓄率非常低,如果不在財政上節流,不改革福利保障,巴西想要重振實體經濟就算從國際資本市場借貸來發展,也難以長久。

但從來拿起容易放下難,何況巴西人民所謂的福利其實並不豐厚,里約熱內盧大部分人的養老金摺合人民幣不超過四千塊錢,事實上其中近乎一半也只有2500塊。而在許多農村,人均月收入更是低於85美金這一聯合國貧困線,驟然斷去福利保障,恐怕確實會形成貧民困境,但指望右翼力量動中產與巨富階級的乳酪而保留窮人的活命之本,既在法律下站不住腳,也會徹底瓦解其選民基礎。

不過畢竟巴西資源豐富,工業底子也還在,國內政治也趨於穩定,相較於陷於「種族糾葛」之中的南非來說,巴西社會只要形成「福利改革共識」,未來其實仍可謂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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