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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神病研究者自己得精神病,是種什麼體驗?

「我在精神病研究所做研究工作?」「什麼研究工作?」「被人研究!」這是星爺電影《國產凌凌漆》里的名段子,沒想到居然真有成真的一天……

今天界哥就要來扒一下在精神病院搞研究,結果搞到被人研究的一個牛人……

從研究別人開始

這哥們兒叫Brandon Chuang,他在地處矽谷中心舊金山灣區的亞裔家庭出生,全家都是成功人士。他自己也混得挺不錯,UCLA(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的尖子生,分子生物學專業,有女友,是大學兄弟會成員。

Brandon有個理想就是去讀醫學院,而且他確實去申請了,比較遺憾的是雖然成績優秀考試分數拔尖,但是沒申請上。

在美國被學校拒絕不罕見,所以他一點兒沒氣餒,先去申請了一個精神病研究中心的職位,打算干一段再去申請一次醫學院。

Brandon申請的這個職位的老闆是UCSF(加州大學三藩分校)的精神病學專家Josh Woolley,是個精神科醫生。當時Woolley主要在研究催產素對精神分裂症患者的療效,Brandon因為底子好又聰明,上手很快,所以許多的臨床試驗都是交給他來完成的,在這個過程中他接觸過很多患者,當時他對患者的印象就是思維模糊、孤立。

(催產素又被稱為「愛之激素」)

燈下黑的誤診

精神分裂症這個東西,在人群中的總發病率大約是1%,但是有家族史對發病率的影響很大。這哥們兒看上去應該沒家族史,所以他完全是被那1%的幾率給砸中的。

(和BOSS一起工作的Brandon)

就在Brandon的老闆剛剛對他表白「你就是我的左膀右臂,我很依賴你」,之後不久,他就開始不對勁了。

「腦子好像被泥巴糊住了」,這是Brandon自己的描述,一開始的癥狀是,正經問題根本沒法集中注意力去想,不正經的問題倒是想得很多——比如他認為周圍所有人都在算計他,包括他做精神科醫生的老闆也在陰謀害他。

儘管他的老闆就是個精神科專家,也看出來這哥們兒現在絕對不是啥「青年的焦慮」,而是有明顯的妄想癥狀。但是這哥們兒非常倒霉,他去看的精神科醫生不是他老闆,那個醫生把他誤診了。

對於精神分裂症這種需要早發現早治療,越早治療效果越好的病來說,這一記誤診搞不好讓Brandon損失慘重。醫生的診斷是抑鬱障礙+社交焦慮障礙,開的方子是叫他去參加小組治療。可以想像,治療抑鬱障礙和社交焦慮障礙的小組對一個精神分裂症患者有多麼的沒有卵用,這哥們兒依然是一個得不到治療的精分患者。

到後來他老闆看不下去了,儘管不能干擾對方的獨立診斷,這位老闆還是打電話去把Brandon的精神科醫生怒罵了一通。這位BOSS表示,眼看這哥們兒一天天情況在變壞,自己作為專家卻不能給他搞來正確的治療,又氣又無力。

其實精神分裂症誤診、漏診不是個例,即使是老美,也有40%的精分患者得不到治療。

停葯就是作死

老闆的怒吼還是有用的,又看了幾回門診之後他被確診為精神分裂障礙(精神分裂症+情緒障礙)。開始吃百憂解和利培酮,這兩葯的副作用對他來說也夠嗆:焦慮、注意力不集中、抑鬱。

(今天的百憂解已磕)

不過他的妄想症倒是好了,因為不妄想也能繼續工作,再加上他自己對精神分裂障礙的抵觸……所以,他就「感覺自己已經好了」,把葯停掉了。

瘋得驚動了警察

自行停葯可以說是所有精神疾病治療的大忌,但是如果已經得病了哪還管得了這些啊。這哥們兒就是這樣,自己明明就是研究精分的,得了精分還自己停葯。下場也非常慘烈……

某天晚上全家看電視呢,Brandon弟問他「你還好嗎」?他突然就暴起,掀桌,並且企圖撲倒他弟。全家人面對這個狀況全都懵了。雖然說他們注意到Brandon越來越沉默、遠離社交——而且這家人知道這是精神分裂症的早期典型癥狀——還是沒當回事。所以當他在全家人面前大爆發的時候,一家人都愣了。

家人完全無法讓他冷靜下來,想把他送到醫院的企圖也失敗了。最後沒辦法,打電話報警了。

警察來了之後情況更壞了,處於精分活動期的哥們兒沖向了警察……

還好警察沒掏槍,只是給按住拷走了。算是撿回一條命。

被人研究

被警察拷走的Brandon展開了警方的精神收容所一日游,那裡關的全是瘋狂亂叫、低語不止或者大聲詛咒的患者,反正,就是因為有社會危害而被強行收容的那種……很有點《沉默的羔羊》里關萊科特醫生的地牢的畫面感。

(《沉默的羔羊》劇照)

也是因為這個收容所給人感覺如此恐怖,這哥們兒在被關進去的瞬間都快絕望了——他以為自己會在那兒被關一輩子。不過還好,第二天他就被送到精神專科醫院去了。

這回他學乖了,因為還想出去繼續工作、繼續申請醫學院,所以他很配合治療,按時吃藥,努力表現自己很OK以期望快點兒出去。不過回顧起來,他認為自己那時候「還在否認患病」。

他的這種努力配合讓他在幾周以後獲得出院許可。

好像有點希望了?

結果,他和爹一塊兒出去辦事的時候,在公共場合突然就開始尖叫。他自述是因為沒來由的頭痛,只有尖叫才能減輕一點癥狀。

他爸立馬把他塞回了精神病院。

到了精神病院,他還在繼續因為頭痛而嘶吼,並且向一位護士索要藥物以便自殺。

醫院對他注射了鎮靜劑,頭痛消失了

這回他認清了現實——自己真的有毛病。

他又轉院了。

這次的醫生給他換了處方,他開始改吃奧氮平——這種葯是多巴胺受體阻滯劑,同時又能激活5-羥色胺受體。這葯能讓他鎮靜下來,而且保持大腦的功能。

對精神科專家的真正考驗

在住院期間,他央求老闆讓他回去工作,這是唯一能讓他找到生活目標的事情,也是他和過去那個不瘋的自己唯一的聯繫。

這個請求讓作為精神科專家的老闆壓力山大,一方面他確實很想幫這個人,而且作為精神科醫生,他的一部分工作目標就是讓精神分裂障礙患者能夠重新回歸社會,能夠有工作和生活的功能;另一方面呢,他又不得不為自己研究室的員工、研究內容和來參與臨床試驗的患者擔憂。雖然說他相信Brandon沒有什麼危險性——絕大多數的精神病患者都扮演著受害者的角色,不過小心使得萬年船啊……

好在老闆也是有過老闆的人,所以他跑去找自己曾經的導師,UCSF精神病學部門的副總Sophia Vinogradov醫生,這位副總同時也是認知功能障礙和精神分裂症方面的老專家。

最後他們決定讓這個研究精分的精分患者回來工作。

精神分裂是一種什麼樣的體驗?

精分患者到底是不是需要被邊緣化?有沒有徹底失去社會功能?有沒有完成複雜工作的能力?

(在VA醫學中心作為工作人員照下的照片)

這個問題讓Brandon來回答簡直再好也沒有了。過去,他作為單純的研究者,患者在他眼中就是有思維障礙而又孤立的一群人,甚至是需要被隔離關在專科病房裡的。現在,他自己生了一回病,他不這麼看了。

「精神分裂障礙患者也需要目標,也需要工作,也想為社會做貢獻」,這是Brandon自己的體會。吃藥儘管會讓他思維變慢,但是至少能讓他繼續工作。

(工作中的Brandon,正在研究患者大腦的影像資料)

得了精分還在做複雜工作的當然不止有他,南加州大學的法學院教授也站出來挺他。

這位叫Elyn Saks的教授60歲上下,她說年輕的時候因為精分,即使在用藥物穩定病情之後,還被人勸說「去找個收銀員這種簡單工作乾乾吧」,儘管她那會兒早就有牛津和耶魯大學法學院的學位。

重新走上研究別人的道路

因為老闆的支持和工作帶來的人生意義,Brandon開始積極的治療自己,他甚至通過公開表演和演講來改善自己的社交功能,也強迫自己去參加社交集會。雖然這些社交活動總體上對他來說很恐怖,但是這哥們兒表示:「大腦是有可塑性的,如果一直強迫自己去參加社交活動,腦功能也會逐漸改變。我不會讓這個病把我的生活毀了。」

嗯,不愧是研究精神分裂障礙的。知己知彼。

同時他還自己展開了一個對照研究,幫助精分患者習得即興表演喜劇小品的技巧,來觀察這種活動是否會改善精分患者的社會功能。他還為美國國家精神疾病聯盟工作(NAMI),和他們談自己的生病感悟。他表示自己生病的體會如果能有用的話,也總算沒有浪費。

有了這些前提,Brandon又重新開始申請醫學院。

這回,又被拒了。

這回,還是沒放棄。

他退而求其次,申請精神疾病治療相關的博士學位。他給14家頂尖的有臨床精神病專科研究學位的學校發去了申請,而且還在這些申請當中公開自己精神分裂障礙患者的身份。

大家都覺得他要求太高,很可能沒戲。他自己也覺得挺懸。

這個故事的結局,還真的是童話式的,雖然絕大多數學校沒有錄取他,但是UC Berkeley心理系的系主任看了他的履歷之後很受震撼,當了25年教授的Ann Kring說一開始並沒有看到Brandon的精神分裂障礙診斷,光看他其他資料,他也是個名列前茅的申請人。也許和其他人看問題的角度不一樣,這位系主任說:「作為一個精分患者,他能做那麼多事情,做那麼多研究,坦白說……太驚人了。」

(伯克利在美國公立院校當中排第一,總排名在前20左右。一言以辟之:好學校。)

於是,今年秋季開始,這哥們兒就要去UC Berkeley繼續研究別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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