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仙李白】(15) 李白與道家的奇緣【附:本系列連載的目錄】

【詩仙李白】(15) 李白與道家的奇緣 + 謫仙李白與道教的不解之緣+ 經典中的秘密,盛唐藝術的鐵三角:唐玄宗、李白、楊貴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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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仙李白】(15) 李白與道家的奇緣

你不知道的傳奇:詩仙李白與道家的奇緣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髮,朝如青絲暮成雪。」「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這些流傳千古的名句是如此的豪邁奔放、清新飄逸,又是如此的想像豐富,這樣的胸襟、情懷令人不禁拍案叫絕,難怪古人說「白與古人爭長,三字九言,鬼出神入」,而又有多少今人恨不能穿越到唐代,與這有著「詩仙」之謂的李白對酒當歌,共賞明月,共游名山。只是今人知否,李白的一生中除了酒,除了劍,除了詩,還有「道」。

與道結緣

李白,字太白,公元701年出生在西域的碎葉城(在今吉爾吉斯斯坦境,當時屬於唐王朝所建置的安西都護府)。《新唐書》本傳上說,李白的母親快要分娩時,突然夢見太白星從空中降下,正好落在她懷裡。她驚醒後,當晚就生下了李白,因此有人認為李白是太白星下凡。李白的名字正是源於太白星。李白約五歲時,全家遷居蜀中綿州昌隆縣青蓮鄉(今四川省江油縣)。其父李客大概是兼營商業的地主,家境很好。

作為中國文化鼎盛王朝的唐朝,在信仰方面也是具有很大的包容度,就說歷代李氏皇帝中,信道者有之,信佛者亦有之,而民間亦是如此。李白生活的巴蜀地區正是張道陵創立道教的所在,其家鄉與道教聖地紫雲山相距只有40里。清代王琦《李太白全集》卷25注說:「紫雲山,在綿州彰明縣西南四十里。……有道宮建其中,名崇仙觀,觀中有黃篆寶宮。」故李白寫詩自豪地說:「家本紫雲山,道風未淪落。」

從小就十分聰明的李白,「五歲通六甲」(六甲是道教術數),十歲便會吟詩作對,父親指導他誦讀漢代司馬相如的《子虛賦》,他一讀便能領悟。除此之外,他也廣泛閱讀諸子百家、《昭明文選》和楚辭、古樂府及漢魏六朝著名詩人的作品。讀書之餘,李白還拜師學習劍術,研習道術,其詩歌中多有對道和神仙的嚮往和描繪。

史載,李白從少年時起,就常去戴天山尋找道觀的道士談論道經,其自述「十五游神仙,仙游未曾歇。吹笙吟松風,泛瑟窺海月。西山玉童子,使我煉金骨」。戴天山,一名大康山(亦作大匡山),在綿州昌隆縣西,李白曾在這裡的大明寺讀書。他曾寫過一首詩《訪戴天山道士不遇》:「犬吠水聲中,桃花帶露濃。樹深時見鹿,溪午不聞鍾。野竹分青靄,飛泉掛碧峰。無人知所去,愁倚兩三松。」

詩中開篇描摹了充滿生趣的自然景觀,之後通過刻畫道士居處靜謐幽深,暗示道士外出,最後寫自己問了很多人,但沒有人知道道士的去向,倚靠遍了道士門前的兩三棵松樹,道士仍然未回,所以心中愁悶惆悵。

後來李白與一位號為東岩子的道士隱居在四川岷山,修心向道。他們在居住的山林里飼養了許多奇禽異鳥。這些美麗而馴良的鳥兒,由於飼養慣了,定時飛來求食,好像能聽懂人的語言似的,一聲呼喚,便從四處飛落階前,甚至可以在人的手裡啄食穀粒,一點都不害怕。這件事被當作奇聞在當地廣傳,後來連綿州刺史也親自到山中觀看鳥兒們的就食情況。刺史認為他們有道術,便想推薦二人去參加道科的考試,可是,二人都婉言拒絕了。

大約在二十歲的時候,李白還從道士手中接受過長生的符篆,其《經亂離後天恩流夜郎憶舊遊書懷贈江夏韋太守良宰》詩云:「仙人撫我頂,結髮(二十歲)受長生。」道教的符篆是道士護身驅邪、治病救人之物,「長生篆」當是一種可以讓人延年久視的符篆。

清殿藏本李白畫像。

蜀國多仙山 峨眉邈難匹

李白在四川讀書遊學時,曾在唐玄宗開元八、九年(720、721年)間登上了峨眉山,並留下了那首著名的《登峨眉山》。

首句「蜀國多仙山,峨眉邈難匹」,突出在四川眾多的仙山中,峨眉山尤為有名,無與倫比。峨眉山為道教聖地,有「第七洞天」之稱,因此李白將其稱作蜀中難以匹敵的仙山。其後一句「青冥倚天開,彩錯疑畫出」突出了峨眉山之高峻磅礡、秀麗無儔、奇光異彩,彷彿置身於圖畫之中;而後二句「泠然紫霞賞,果得錦囊術」進一步寫登山以後的感受,言登臨峨眉山,沉浸于丹霞翠靄之間,心與天和,似能參天地之奧秘,賞宇宙之奇觀,並得到了仙家的錦囊之術。「雲間吟瓊簫,石上弄寶瑟。平生有微尚,歡笑自此畢。」展現的是李白描繪成仙后的自己在雲間吹奏玉簫,在山石上彈起寶瑟,好不逍遙自在,亦得償平生最大心愿。

而最後一部分「煙容如在顏,塵累忽相失。倘逢騎羊子,攜手凌白日」說的是峨眉山頂的佛光奇景,讓人不禁有羽化登仙之感,塵世百慮因而滌盡。故李白說如果此時遇到仙人騎羊子葛由,一定與他攜手仙去,上凌白日,辭謝人間。

一生中最重要的四位修道人

在李白的一生中,結交了不少道士和修道之人,其中有四位對其影響深遠,他們是司馬承禎、賀知章、元丹道士和吳筠。

帝王師司馬承禎稱其有「仙根」

司馬承禎(647—735)是道教上清派茅山宗第十二代宗師,曾被武則天、唐睿宗召見,更受到了唐玄宗的禮遇。開元年間,司馬承禎身為道士卻是帝王師,名望達到了高峰。

開元九年(721年),司馬承禎第三次奉詔進京,被唐玄宗留於內宮,受其「法菉」,問以養生延年之事。第二年,玄宗臨幸洛陽,命司馬承禎隨駕東行。開元十一年,年近八旬的司馬承禎厭倦都市喧囂,堅決要求迴轉浙江天台山。開元十三年(725年)路過江陵。這一年,25歲的李白離家遠行,經巴渝、出三峽,抵達了江陵,並幕名前去拜訪司馬承禎。兩個歷史上偉大的人物在此相會。

司馬承禎不僅道行深厚,而且文采飛揚,出口成章,詩文飄逸如仙,李白與之一交談,心生敬慕,立刻呈上自己的詩文請其過目。而司馬承禎見李白器宇軒昂、舉止不凡,本已十分欣賞,再看其詩文,更是讚嘆不已,稱讚其「有仙風道骨,可與神遊八極之表」,並誇李白有「仙根」。

年輕的李白得到如此人物的讚賞,十分興奮,當下寫了《大鵬遇稀有鳥賦》,以「大鵬」自比,以「稀有鳥」比司馬承禎,抒發自己大鵬展翅的宏大志向。賦中寫道:「偉哉鵬乎!此之樂也。吾右翼掩乎西極,左翼蔽於東荒,跨躡地絡,周旋天網;以恍惚為巢,以虛無為揚。我呼爾游,爾同我翔!」這是李白的第一篇成名大作。從此,李白與司馬承禎結為忘年交,互有詩賦往來,司馬承禎還把李白列為他所結識的詩歌圈子「仙宗十友」之一。

江陵一別後,兩個人未再見過。開元十五年(727年),唐玄宗召司馬承禎到京都問道,深感天台山路途遙遠不便,便在濟源王屋山為其建造了一座陽台觀,又親筆為這座送給他的道觀題字,同時還讓自己的妹妹玉真公主跟隨司馬承禎學道。李白聽說後,寫下了一首《送司馬鍊師歸天壇》:「我昔東海上,勞山餐紫霞。親見安期公,食棗大如瓜。中年謁漢主,不愜還歸家。朱顏謝春暉,白髮見生涯。所期就金液,飛步登雲車。願隨夫子天壇上,閑與仙人掃落花。」表明自己願與其學道之心。

735年,司馬承禎在陽台觀去世,葬於王屋山松台。而李白將司馬承禎銘記在心,他多次登上天台山,瞻仰司馬承禎修道遺迹,並寫下了許多首詩。如四言詩《上陽台》:「山高水長,物象千萬,非有老筆,清壯可窮。」這件李白唯一的傳世書法真跡《上陽台帖》,目前珍藏在北京故宮博物院。

(註:司馬承禎是唐朝宗教領袖,唐朝的仙宗十友的.分別是司馬承禎、李白、孟浩然、王維、賀知章、盧藏用、王適、畢構、宋之問、陳子昂。)

元丹道士認其為「異姓天倫」

李白著名詩作《將進酒》中的「岑夫子,丹丘生,進酒君莫停。與君歌一曲,請君謂我傾耳聽」中的丹丘生,就是元丹丘,是李白早期在四川交往最密切的一名道士,史載,元丹丘是道士胡紫陽的弟子。從李白詩作中多達十幾首是與之酬贈的詩可以看出,他們的友誼確實非比尋常。如在《穎陽別元丹丘之淮陽》中,李白言「吾將元夫子,異姓為天倫」,意思是兩人的關係如同親兄弟一般。

在《元丹丘歌》中,則如此寫道:「元丹丘,愛神仙,朝飲穎川之清流,暮還嵩岑之紫煙,三十六峰常周旋;常周旋,躡星虹,身騎飛龍耳生風,橫河跨海與天通。」在《西嶽雲台歌送丹丘子》中又說:「雲台閣道連窈冥,中有不死丹丘生。」

在李白眼中,元丹丘是個能跨海飛天而且長生不死的仙人。他們一起訪師學道:「吾與霞子元丹,煙子元演,氣激道合,結神仙交,殊身同心,誓老雲海,不可奪也。歷行天下,周求名山,入神農之故鄉,得胡公之精術。」(《送煙子元演隱仙城山序》)一起談玄悟道:「滅除昏疑盡,領略入精要。澄慮觀此身,因得通寂照。朗悟前後際,始知金仙妙。」(《與元丹丘方城寺談玄作》)一起在嵩山尋仙煉丹:「提攜訪神仙,從此煉金葯。」(《題嵩山逸人元丹丘山居並序》)

明崔子忠繪《藏雲圖》(局部),絹本設色,北京故宮博物院藏,描繪李白盤腿端坐盤車上,緩緩行於山路上,仰首凝視頭頂上的雲氣。

這樣的元丹丘對於李白的影響不可謂不大,而李白因此與其師父胡紫陽的關係也很密切。對於胡紫陽高深的道法丹術,李白在《漢東紫陽先生碑銘》中介紹說:「因遇諸真人,受赤丹陽精石景水母;故常吸飛根、吞日魂,密而修之。」且因「與紫陽神交」,李白是「飽饗素論,十得其九」。後來,李白還曾追隨元丹丘到嵩山歸隱了一段時間。

據說,在李白第一次來長安時,元丹丘通過向持盈法師(玉真公主)引薦李白,使其向玄宗推薦,加之賀知章等人的舉薦,玄宗才下詔召見李白。而李白在長安的生活能自此使玄宗「降輦步迎,如見綺皓。以七寶床賜食,御手調羹以飯之」,並「置於金鑾殿,出入翰林中。問以周政,潛草詔誥」。

吳筠道士與之相酬和

吳筠,唐代著名茅山道士。因其文辭傳頌京師,玄宗聞其名,遣使召見他,授之以待詔翰林。玄宗向他問道法和神仙修鍊之事,吳筠答以「此野人之事,當以歲月功行求之,非人主之所宜適意」。玄宗十分器重他。

742年初,吳筠東遊到會稽(今杭州),隱居在剡中(今浙江剡縣),在此與李白相識,並與之相酬和。李白那首《鳳笙篇》中的「仙人十五愛吹笙,學得崑丘采鳳鳴」說的就是他。

在此隱居期間,李白在浙江天台山亦有過採藥、服丹的經歷,他寫道:「攀條摘朱實,服藥煉金骨。安得生羽毛?千春卧蓬闕。」「一餐咽瓊液,五內發金沙。舉手何所待?青龍白虎車。」

其後,玄宗再度召吳筠進京,他也向玄宗推薦了李白。自天寶中,李林甫、楊國忠用事,綱紀日紊,吳筠預知天下將亂,乃堅求返還嵩山,玄宗不許;在安祿山作亂後,再次請求還山,這次玄宗同意了。

正式成為道士

744年,李白離開長安後,開始浪跡天涯,並繼續求仙學道,採藥煉丹。他出門的行裝是仙藥滿囊,道書盈篋。44歲時,李白來到山東紫極宮,尊師高如貴,接受道籙,正式成為一名道士。他的《訪道安陵遇蓋寰為予造真籙臨別留贈》一詩記錄了這個過程。他先去安陵(河南鄢陵縣)找蓋寰道士,把道籙造好了,然後到濟南,由高如貴「尊師」在老子廟裡面正式授予。

從此,李白堅定地走在了修道成仙的路上,而且是全家修道。雖然他也期望建功報國,但「學道愛神仙」卻是其始終不變的,他留下了一百多首與仙道有關的詩歌。誠所謂「一鶴東飛過滄海,放心散漫知何在。仙人浩歌望我來,應攀玉樹長相待。堯舜之事不足驚,自余囂囂直可輕。巨鰲莫載三山去,我欲蓬萊頂上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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謫仙李白與道教的不解之緣

下文轉載自:中國民族宗教網(有所刪節)

在中國詩歌史上,李白是位受道教思想影響頗濃的詩人。司馬承禎贊其「有仙風道骨」,賀知章稱之為「謫仙人」。魏顥《金陵酬李翰林謫仙子》一詩,詩題逕以「謫仙子」稱之,詩中又有「謫仙游梁園」之句。杜甫《飲中八仙歌》寫其「自稱臣是酒中仙」,在《寄李十二白二十韻》詩中又寫道:「昔年有狂客,號爾謫仙人。」崔成甫《贈李十二》亦云:「天外常求太白老,金陵捉得酒仙人。」以上稱李白為「詩仙」、「酒仙」、「謫仙人」等,這些稱謂有一個共同的地方,那就是將李白與「仙」聯繫起來。李白對他人給予自己的美譽深以為然,其《留別西河劉少府》詩云「謂我是方朔,人間落歲星。」其《對酒憶賀監二首》也說「長安一相見,呼我謫仙人。」不僅如此,他有時還直接以「謫仙人」自居,其《答湖州迦葉司馬問白是何人》詩即自詡為「青蓮居士謫仙人。」他晚年所寫《金陵與諸賢送權十一序》亦云:「吾希風廣成,蕩漾浮世。素受寶訣,為三十六帝之外臣。即四明逸老賀知章呼余為謫仙人,蓋實錄耳。」歷代歌詠李白的詩篇亦往往將其與「仙」聯繫起來:殷文奎《經李翰林墓》云:「詩中日月酒中仙,平地雄飛上九天。」李俊民《李太白圖》云:「謫在人間凡幾年,詩中豪傑酒中仙!」劉秉忠《太白舟中醉卧圖》云:「仙籍標名世不收,錦袍當在酒家樓。」李東陽《李太白》云:「醉別蓬萊定幾年,被人呼是謫神仙。」屈大均《採石題李太白祠》其三云:「牛渚西江月色新,清光常見謫仙人。」

李白的一生,確曾訪過道,尋過仙,煉過丹,採過葯,受過道篆,並經常出入道觀,研讀道經,交結道士,玄談道旨。在李白的詩集中,遊仙步虛之篇、輕舉飛升之詞及贈答酬唱羽士仙翁的作品所在多見。與任俠、求仕一樣,崇道也是李白終生為求其生活非同凡響而努力從事的一件重要事情。唯其如此,在《廣列仙傳》一書中,他竟被後人認為是一位名副其實的神仙。然而,李白儕輩及後人為其所作的序志碑傳中對此記載語焉不詳,兼之「公(李白)避地八年,當時著述,十喪其九,今所存者,皆得之他人焉。」①由於材料匱乏,我們迄今對李白的道教活動所知甚少,且比較零散,不成系統,而這對我們評價其遊仙思想及遊仙詩歌又至關重要。李長之先生三十年代所作《道教徒的詩人李白及痛苦》一書第三節《李白求仙學道的生活之輪廓》,羅宗強先生《李白與道教》一文均對李白遊仙訪道的生活事迹有所考述,然於李白青年時期在蜀中早期求道活動及晚年隱居江南時期的煉丹生活論述較少,於其它階段的道教活動亦有疏漏、失誤。為此,筆者不揣淺陋,根據李白的有關詩文及他人的零星記載,對其崇道活動以時間為序略作鉤沉、評述,以此來理清其道教思想的嬗變軌跡。

(一)蜀中時期

在蜀中,李白度過了自己的青少年時期,也是在蜀中,他奠定了神仙道教信仰的基礎,並初步形成了他的自我仙人意識。這一切決非偶然,它除了與李白天資聰穎、容易接受新生事物有關外,更與蜀地自古以來濃厚的崇道之風不無聯繫。蜀地是五斗米道的發源地,該派創始人張陵入蜀居鶴鳴山隱居,又曾自青城山傳道,自古以來仙風道氣頗濃,道教洞天福地遍布其間。李白《登峨眉山》云:「蜀國多仙山,蛾眉邈難匹。」峨眉山為道教聖地,有「第七洞天」之稱,故李白將其稱作蜀中難以匹敵的仙山。青城山亦為著名的道教聖地,傳為張天師所治處,司馬承禎《天地宮府圖》、杜光庭《洞天福地岳瀆名山記》載其為道教十大洞天之第五洞天,名寶仙九室之洞天。蜀中仙人道士亦多,早在晉代譙秀《蜀記》中便載有「蜀中八仙」,明代《歷代神仙通鑒》中也有「岷山七聖」、「青城五隱」之說,清代李善濟所撰一幅長聯竟羅列當地道教人物三十人,據《四川省志》記載:四川有道教官觀幾十處,著名道士上百人之多。另外,四川還流行著許多帶有幾分神秘色彩的傳說,如《列仙傳》卷上載:「(葛由)好刻木羊賣之,一旦騎驢入西蜀,蜀中王侯貴人追之上綏山……隨之者不復還,皆得仙道。」李白對這一傳說非常神往,其詩「倘逢騎羊子,攜手凌白日」,「卻戀峨眉去,弄景偶騎羊」②等句即化用此典。李白家鄉綿州崇道之風亦濃,初唐曾出現過撰寫《玄珠錄》的著名道教理論家王玄覽,紫雲山也是當時的道教聖地,清代王琦《李太白全集》卷25注云:「紫雲山,在綿州彰明縣西南四十里。……有道宮建其中,名崇仙觀,觀中有黃篆寶宮。」故李白寫詩自豪地說:「家本紫雲山,道風未淪落。」③

如此濃厚的崇道之風,對青少年時期的李白產生了深刻的影響。唯其如此,早年的李白即開始追慕神仙方術,其《上安州裴長史書》一文云:「五歲誦六甲,十歲觀百家。」所謂「六甲」當為道教術數一類的書籍,《神仙傳》卷8即載左慈「學道術,尤明六甲,能役使鬼神。」《道藏》中亦有《上清瓊宮靈飛六甲左右上符》一書,可見李白少年時即接觸過道教著作。隨著年齡的增長,他的崇道熱情逐漸增強。他在《鳳笙篇》詩中說:「仙人十五愛吹笙,學得昆丘彩鳳鳴。」其《感興八首》(之五)亦說:「十五游神仙,仙游未曾歇。吹笙吟松風,泛瑟窺海月。西山玉童子,使我煉金骨。欲逐黃鶴飛,相呼向蓬闕。」「煉金骨」,就是煉丹。由此看來,李白十五歲就有了較深的道教信仰。但有的學者據孫夷中《三洞修道儀》所敘十五歲方可正式人道的規定,認為李白「十五歲時曾受戒於三師,舉行過最初的人道儀式。」④此則過於求實,不知李白詩舉成數,況其言常有大而無當之處。

李白約二十歲的時候還從道士手中接受過長生的符篆,其《經亂離後……贈江夏韋太守良宰》詩云:「天上白玉京,十二樓五城。仙人撫我頂,結髮(二十歲)受長生。」道教的符篆是道士護身驅邪、治病救人的法寶,此所謂「長生篆」當是一種可以讓人延年久視的符篆。

蜀中時期,李白訪過不少道教名山,如峨眉山、戴天山、紫雲山等,在峨眉山,他曾有過輕舉飛升的遐想;在戴天山的大明寺,他曾發憤讀過道經;在紫雲山,他曾觀齋醮。另外,此時他還結交了不少道友,如元林宗、元丹丘、戴天山道士、東嚴子及江油縣尉。詩人早年的詩作《贈江油尉》:「五色神仙尉,焚香讀道經。」這位神仙縣尉焚香讀經的生活對李白肯定是有影響的。

李白又有《秋日煉藥院鑷白髮贈元六兄林宗》及《江上寄元六林宗》兩詩,前詩云:「弱齡接光景,矯翼攀鴻鸞。投分三十載,榮枯同所歡。」可見李白與元林宗二十歲左右即在蜀中結識,至寫此詩時相交已約三十年。尤其是元丹丘,後來成了李白終生最要好的道友⑤,並數次邀請他到嵩山訪道。東嚴子及其縱橫家思想對李白影響也頗為深遠,他曾在《上安州裴長史書》中回憶自己與東嚴子的交遊,「昔與逸人東嚴子隱於岷山之陽,白巢居數年,不跡城市。養奇禽千計,呼皆就掌取食,了無驚猜。」據明代楊慎考證,這位東嚴子即著《長短經》的越蕤,是一位具有仙風道骨的術士。李白出蜀後,還曾寄詩《淮南卧病書懷寄蜀中趙征君蕤》來懷念他。

李白在蜀中所作詩文甚少,有關遊仙訪道的詩只有兩首:即《登峨眉山》、《訪戴天山道士不遇》。這兩首詩分別描寫峨眉山、戴天山美麗如畫的自然景色,除前首詩結尾處「倘逢騎羊子,攜手凌白日」,透露出一些想白日飛升、輕舉遠遊的仙道思想外,其它地方均屬寫景之筆。

(二)被詔長安前

開元十三年(725),二十五歲的李白離家遠行,經巴渝,出三峽,抵江陵,與著名道士司馬承禎相遇。這位年屆八十的老道一見英風豪氣的李白,便誇讚他「有仙風道骨,可與神遊八極之表。」⑥李白受到這位道教界權威人士的讚許,頗為欣喜,當即作《大鵬遇希有鳥賦》,文中以大鵬自許,以希有鳥比司馬承禎,表示要與他神遊八極。李白在出遊襄、漢,南泛洞庭,東至金陵、揚州,更客汝、海後,於開元十五年重返安陸,與故相許圉師孫女結婚,從此「酒隱安陸,蹉跎千年。」⑦李白在安陸最初隱居在離縣城西北十里之遙的壽山,清王琦引前人《德安府記》注「壽山」云:「西揖白兆,峰巒秀出,其下有李白之廬,想見丹砂撫《青海》西凌八極。」在此期間,他不僅遊仙訪道,吞金服砂,而且據他自己說還頗有效果:「仆嘗弄之以綠綺,卧之以碧雲,漱之以瓊液,餌之以金砂,既而童顏益春,真氣愈茂。」⑧他在另一篇著名的《上安州李長史書》中,也提到過此事:「昨遇故人,飲以狂葯,一酌一笑,陶然樂酣。」這狂葯,就是丹藥。』因為丹砂水銀含有毒性,服之常日增躁渴,性情轉為「狂」。後來李白還移居到離縣城西三十里之遙的白兆山桃花岩,繼續他的遊仙生活。他在此期間有詩記錄其生活:「雲卧三十年,好閑復神仙。蓬壺雖冥絕,鸞鳳心悠然。歸來桃花岩,得憩雲窗眠。對嶺人共語,飲潭猿相連。時升翠微上,邈若羅浮顛。」⑨他把白兆山比成了廣東增城縣的道教聖地羅浮山,並在此體驗其神仙之趣。「雲卧三十年」,是詩人從蜀中紫雲山到壽山再到白兆山求仙訪道、服丹餌食的生活總結。

開元十八年,李白初入長安,隱居終南山,以待徵召。此時,他結識了玄宗之胞妹、著名女道士玉真公主,還有斛斯山人及好道的崔宗之,詩人登上太白峰,並寫下了《登太白峰》一詩:「西上太白峰,夕陽窮登攀。太白與我語,為我開天關。」李白字太白,太白峰為其本命山,故他登此山表現出了一種回老家似的親切感。不過,這個時期他的遊仙意識相當淡薄。他來長安,主要是為了求仕。所以,道友崔宗之勸他同隱嵩山,他婉言謝絕,其《酬崔五郎中》詩云:「幸遭聖明時,功業猶未成。」「但得長把袂,何必嵩丘山。」在長安,李白「歷抵卿相」,以求仕位,可最終毫無結果,他滿腔憤懣,寫下了《蜀道難》、《行路難》等詩以抒其恨。開元二十一年,李白無顏回家,乃東遊梁宋,訪道嵩山,與蜀中道友元丹丘憩隱穎陽山居。

在此之前,元丹丘有約李白相隱嵩山,李白有《以詩代書答元丹丘》以示同意。來到嵩山,李白對這個山青水秀的道教之地頗為滿意,再加上元丹丘決非一般的道士,而是一個有神仙風姿的人物。同治十年《葉縣誌?人物誌上》載:「元丹,字霞子,葉人,居石門山中,與李白結神仙交,白稱為丹邱子。」李白現存酬贈元丹丘的詩有十多首,其中《元丹丘歌》說:「元丹丘,愛神仙,朝飲穎川之清流,暮還嵩岑之紫煙,三十六峰長周旋。長周旋躡星虹,身騎飛龍耳生風,橫河跨海與天通。」李白此時的遊仙熱情空前高漲。《嵩山采菖蒲者》表現漢武帝嵩山遇仙之故事及自己服藥延年之遐想;《題元丹丘山居》、《題元丹丘穎陽山居》、《觀元丹丘坐巫山屏風》寫隨道友遊仙之感受;尤其是《贈嵩山焦鍊師並序》一詩,記訪著名女道士焦鍊師的經過。《序》云:「嵩山有神人焦鍊師者,不知何許婦人也。又云:生於齊、梁時,其年貌可稱五六十。常胎息絕谷,居少室廬,遊行若飛,倏忽萬里。世或傳其人東海,登蓬萊,竟莫能測其往也。」詩亦謂其「潛光隱嵩岳,煉魄棲雲幄。」李白希望成為她的弟子,可惜「盡登三十六峰」,終於未能謀面。錢起曾有詩贈她:「彩雲不散燒丹灶,白鹿時藏種玉田。幸入桃源因去世,方期丹訣一延年。」⑩說明焦鍊師是長於煉丹的。李白苦苦相尋,「灑翰遙寄」,自然也是出於煉丹求仙的目的。從其詩歌來看,李白與元丹丘此期曾有過煉丹之舉,但並沒有成功,故李白在《穎陽別元丹丘之淮陽》詩中充滿了悲涼的情緒,「所共重山嶽,所得輕埃塵。精魄慚蕪穢,衰老相憑因。我有錦囊訣,可以持君身。當餐黃金葯,去為紫陽賓。」離別之前,李白毫無保留地將自己煉丹的「錦囊訣」獻給道友,並勸他「去為紫陽賓」,拜著名道士胡紫陽為老師。

此後不久,即開元二十三年(735)冬,元丹丘、元演來訪李白,三人相隨一起去隨州拜胡紫陽為師,並有《題隨州紫陽先生壁》、《冬夜於隨州紫陽先生餐霞樓送煙子元演隱仙城山序》一詩一文記錄其事。他在文中說:「吾與霞子元丹,煙子元演,氣激道合,結神仙交,殊身同心,誓老雲海,不可奪也。歷行天下,周求名山,入神農之故鄉,得胡公之精術胡公身揭日月,心飛蓬萊,起餐霞之孤樓,練吸景之精氣,延我數子,高談混元,金書玉訣,盡在此矣。」敘述三人隨胡紫陽學道的情形。對於李白來說,這是一次別開生面、意義重大的聚會。他不僅結識了諸多志同道合的道友,而且還從名師胡紫陽那兒學到了很多的道教知識。所以後來他還對這次聚會記憶猶新,其《憶舊遊寄譙郡元參軍》詩云:「紫陽之真人,邀我吹玉笙。餐霞樓上動仙樂,嘈然宛似鸞鳳鳴。」這位胡紫陽先生是唐朝著名的道士,師從李含光,為司馬承禎的再傳弟子,從李白《漢東紫陽先生碑銘》「因遇諸真人,受赤丹陽精石景水母,故常吸飛根,吞日魂,密而修之」的記載可知,他是煉內丹的,屬茅山上清派。李白在這裡跟他學的也是內丹之術。李白《江夏送倩公歸漢東序》謂其「六十而隱化。」煙子元演欲隱仙城山,李白在餐霞樓上送別,並作文留念」⑾。後又與元丹前去拜訪,並留下了《與元丹丘方城寺談玄作》一詩。天寶元年四月,李白從故御道登上泰山,寫下了組詩《游泰山》(六首),表現了對神仙世界的強烈嚮往。在泰山上,詩人登高望遠,神思飛揚,「登山望蓬瀛,想像金銀台。」(其一)「精神四飛揚,如出天地間。」(其三)「想像鸞鳳舞,飄搖龍虎衣。」(其六)而且他還多次神遊,遇見了「玉女」、「羽人」、「青童」、「眾神」、「鶴上仙」及「仙人」。詩人在他們面前也不得不「稽首再拜」、「嘆息」、「自愧」。尤其值得注意的是,他這時對道教經典的學習也相當認真,「清齋三千日,裂素寫道經。」這與他後來「我閉南樓著道書,幽簾清寂若仙居」⑿的虔誠態度並無二致。

是年秋天,李白二游會稽。《舊唐書?文苑列傳》載:「天寶初,客游會稽,與道士吳筠隱於剡中。」吳筠此時是否到過剡中,學術界尚有爭議⒀,但李白確曾來到這裡,其《贈王判官,時余歸隱廬山屏風疊》云:「中年不相見,蹭蹬游吳越。何處我思君,天台綠羅月。」即可證明。從其留下的詩句看,李白在天台山亦有過採藥、服丹的經歷,「攀條摘朱實,服藥煉金骨。安得生羽毛?千春卧蓬闕。」「一餐咽瓊液,五內發金沙。舉手何所待?青龍白虎車。」⒁煉金骨即煉丹,咽瓊液即服丹。五內發金沙,即服丹後身體內部發生劇烈的化學反應。我國早期煉丹專著《周易參同契》即云:「金沙人五內,霧散著風雨。」開元二十九年秋冬間,元丹丘奉詔入京,次年即天寶元年受到持盈法師(即玉真公主)賞識,被封為道門威儀,丹丘受李白之託薦之於玉真公主,然後玉真公主又薦之於其兄玄宗皇帝。故魏顥《李翰林集序》載:「白久居峨眉,與丹丘因持盈法師達,白亦因之人翰林。」天寶元年秋,李白奉詔從天台山入朝,玄宗召見於金鸞殿,命待詔翰林。

考諸李白被詔長安前的遊仙活動,我們發現他這段時間遊仙思想較之蜀中時期有所深化,如訪過道,煉過丹,採過葯,讀過道經,另外對內丹之術亦有所染指。

(三)賜金還山後

在長安,李白供奉翰林,此期他很少有崇道活動,只與楊山人、斛斯山人等有些交往。在《送楊山人歸嵩山》詩中,李白多少表示了點出世之想:「我有萬古宅,嵩山玉女峰。長留一片月,掛在東溪松。爾去掇仙草,菖蒲花紫茸。歲晚或相訪,青天騎白龍。」

天寶三載(744),李白被玄宗「賜金放還」。杜甫《贈李白》詩云:「亦有梁宋游,方期拾瑤草。」李白自己亦云:「一朝去京國,十載客梁園。」詩人以梁宋、任城為中心,進行人生第二次大漫遊。他此期寄情山水、遊仙方外、受篆人道、吞金服砂,以尋求超脫。李白放逐之後,其遊仙詩歌無論是思想抑或藝術都發生了質的變化。詩人後來所寫的《留別廣陵諸公》一詩真實地記錄了詩人從求仕從政到遊仙出世的心路歷程:「中回聖明顧,揮翰凌雲煙。騎虎不敢下,攀龍忽墮天。還家守清真,孤潔勵秋蟬。煉丹費火石,採藥窮山川。」

天寶四年,在李白的道教活動中,發生了一件重大事情,這便是接受道篆,加人道士行列。李陽冰《草堂集序》云:「(李白)遂就從祖陳留採訪大使彥允,請北海高如貴天師授《道篆》於齊州紫極宮。」李白終於在齊州(濟南)的道教寺院紫極宮被反剪雙手,走上法壇,向神靈懺悔自己的罪過,從高天師手中接過硃筆寫在白絹上的「道篆」,成為一名名副其實的道士。這位高天師在給李白授完道篆後,便歸北海遊仙去了。李白為答謝他,還特地寫下了詩歌《奉餞高尊師如貴道士傳道篆畢歸北海》相送。據《洞玄靈寶三洞奉道科戒營始》記載,道篆的傳授頗為嚴格,其中有十八個等級,各個不同的等級傳授不同的經篆,授予不同的稱號,依次漸進,不得有誤,授了道篆,才算正式人道。李白前此授過道篆沒有,我們不得而知。高天師很可能了解他的「十五游神仙」,「結髮受長生」的資歷,才給他授下這個級別較高的道篆的⒂。入了道,李白頗為自豪,他在《草創大還贈柳官迪》詩中說:「抑予是何者,身在方士格。」此後不久,李白訪道北上,到達德州安陵,請蓋寰道士為他書寫真篆,這在道教徒看來是一件大事,故李白寫詩紀念:「學道北海仙,傳書蕊珠宮。丹田了玉闕,白日思雲空。為我草真篆,天人慚妙工。七元洞豁落,八角輝星虹。」⒃這可能是一個級別更高的道篆,有沒有舉行過授篆儀式,我們亦不得而知。

李白被詔長安前就曾服藥,賜金放還後更是一心服藥。在唐代,葯有兩種,一是草藥(如靈芝、菖蒲),一是丹藥(金丹)。李白於這兩種葯都有所嘗試,不過,放逐後,入了道,似乎更傾心於丹藥。在很長的時間裡,他多次提到過煉丹的事,如「煉丹費火石,採藥窮山川。」「棄劍學丹砂,臨爐雙玉童。」「傾家事金鼎,年貌可長新」⒄等。丹以硫化汞(HgS)為基礎,攙雜別的礦石粉末,用火化煉出來的藥物。HgS呈紅色,故稱「丹砂」;經過火化後,只剩下水銀,呈白色,叫「金丹」。李白此期煉丹最重要的地方應是曹南(今山東濟陽縣)。去曹南的時候,李白已是滿身道家氣。其摯友獨孤及《送李白之曹南序》云:「是日也,東出桐門,將駕於曹。仙藥滿囊,道書盈篋。」到了曹南,詩人煉丹的態度頗為虔誠,其《留別曹南群官之江南》詩云:「閉劍琉璃匣,煉丹紫翠房。身佩豁落圖,腰垂虎盤囊。仙人借彩鳳,志在窮遐荒。」「豁落圖」全稱「豁落七元真篆」,「七元」即日、月與五星。李白將寶劍拋在一邊,身佩豁落圖,腰垂虎盤囊,不惜財力,大煉金丹,道士形象,儼然在目。唐時煉丹,派別極多,不同的派別有不同的經書,而且經書上所記之配方與冶煉方法多用隱語,師徒之間靠口口相傳。李白屬何種派別,我們無從知曉,但從他自己所說「素受秘訣」,「我有錦囊術」看來,他是受過高師名道面授的。李白還有一首完整的煉丹詩,描寫大煉還丹的情形,這便是《草創大還贈柳官迪》。詩云:「相煎成苦老,銷鑠凝津液。彷彿周窗塵,死灰同至寂。鑄冶入赤色,十二周律歷。赫然稱大還,與道本無隔。白日可撫弄,清都在咫尺。北酆落死名,南鬥上生籍。」「大還」即「大還丹」,《廣弘明集》卷9:「煉成水銀,還水銀成丹,故曰還丹。」從詩中所描寫鉛(河車)、水銀(奼女)、丹砂(朱鳥)及硝石(白虎)等礦物質在燒煉過程中的化學反應(張炎威,守本宅,-凝津液)來看,李白的確深諳煉丹之道⑻。

(四)流落江南時

天寶十四年(755),安史之亂爆發。李白南奔寓潯陽(今江西九江),其《贈王判官,時余歸隱廬山屏風疊》詩云:「大盜割鴻溝,如風掃秋葉。吾非濟代人,且隱屏風疊。」李白在廬山,當然免不了煉丹服餌,所謂「仆卧香爐頂,餐霞嗽瑤泉」,「早服還丹無世情,琴心三疊道初成」是也。還丹相傳為黃帝九鼎神丹之四,由水銀、雄黃等物質配製煉成。至於「琴心三疊」當指《黃庭內景經》所載「三疊琴心化胎仙」,是說血脈和平之極,聖胎結出,便可成仙。這似是一種內丹。尤其值得一提的是,李白續娶的那位好道的宗夫人也南奔至此。宗氏崇道,李白在前此所寫的《題嵩山逸人元丹丘山居》中即已表明:「拙妻好乘鸞,嬌女愛飛鶴。提攜訪神仙,從此煉金葯。」宗夫人乃武后、中宗時期宰相宗楚客的孫女,她在廬山與奸相李林甫入道的女兒李騰空頗有交往,常去探看。李白曾有《送內尋廬山女道士李騰空二首》相送,其一云:「君尋騰空子,應到碧山家。水舂雲母碓,風掃石楠花。若戀幽居好,相邀弄紫霞。」

據《廬山志》載:李騰空曾「學三洞法,以丹藥、符篆救人疾苦。」詩中的雲母,即為煉丹藥物之一,廬山盛產,以水碓搗煉,舂成細末可服用。李騰空隱於廬山屏風疊之北,與李白為近鄰。故從李騰空的煉丹學仙生活,可窺見李白在廬山煉丹服砂的大致情形⒆。李白此期道教活動又一個集中的地方便是皖南,如敬亭山、秋浦、清溪、大樓山等地。他在敬亭山的煉丹活動,可從《秋送從侄專游廬山序》一文中得知:「羨君此行』,撫鶴長嘯,恨丹液未就,白龍來遲。」文中說不能陪侄子李專游廬山是因丹液未煉成,放不下手。詩人在秋浦停留良久,並有《憶秋浦桃花舊遊》一詩記錄其道教活動:「不知舊行徑,初發幾枝蕨?三載夜郎還,於此煉金骨。」煉丹必需一些藥物,為此,詩人不辭辛苦,到處採集,《古風》其四、《宿蝦湖》二詩便反映了他採集仙藥的情況。如前一首詩云:「吾營紫河車,千載落風塵。藥物秘海岳,采鉛青溪濱。時登大樓山,舉首望仙真。羽駕滅去影,飈車絕回輪。尚恐丹液遲,志願未及申。徒霜鏡中發,羞彼鶴上人。」大樓山在池州府(今安徽貴池縣)城南七十里,青溪即清溪,流經池州府門外,從清溪口入長江。詩人攀山越嶺,采鉛的目的是燒煉紫河車。元蕭士簧《分類補註李太白詩》注「紫河車」云:「道家蓬萊修鍊法:河車是水,朱雀是火。取水一斗鐺中,以火炎之令沸,致聖石九兩其中,初成奼女,次謂之玉液。後成紫色,謂之紫河車。」

綜上所述,李白終生崇道,李白晚年亦寫過「余嘗學道窮冥筌,夢中往往遊仙山」的詩句[21]。

(1991年初稿於合肥,1996年修改於常德,1999年定稿於湘潭)

註:

(1)李陽冰(草堂集序)

(2)二詩分別見(登峨眉山》、《留別曹南群官之江南》,引文以中華書局1977年校點本(李太白全集》為準,下同。

(3)《題嵩山逸人元丹丘山居並序》

(4)參見羅宗強(李白的神仙道教信仰》,(中國李白研究》1991年集,江蘇古籍出版社1993年版。

(5)《李白詩文系年》、郁賢皓《李白叢書?李白與元丹丘交遊考)均以為元林宗與元丹丘為一人,可備一說。

(6)《大鵬賦並序》。

(7)(秋送從侄專游廬山序)。

(8)(代壽山答比例孟少府移文書》。

(9)《安陸白兆山桃花岩寄劉待御綰》。

(10)錢起《題嵩陽焦鍊師石壁》,見《全唐詩》卷239。

(11)《冬夜於隨州紫陽先生餐霞樓送煙子元演隱仙城山序》。

(12)(早秋單父樓酬竇公衡》。

(13)參見郁賢皓《吳筠薦李白說辯疑),(南京師範學院學報)1981年第1期;李生龍(李白與吳筠究竟有無交往》,(祁連學刊)1989年3期(李白研究專號)。

(14)二詩分別見《天台曉望》及《早望海霞邊》。

(15)參羅宗強《李白與道教》,《文史知識》1988年第6期。

(16)《訪道安陵遇蓋寰為予造{真篆)臨別留贈》。

(17)三詩分別見《留別廣陵諸公》、《書懷示息秀才》及{避地司空原言懷》

(18)按羅宗強《李白的神仙道教信仰》一文認為李白此詩所敘為魏伯陽《周易參同契》之意,當寫其修鍊內丹的情形。

(19)參見毛水清《李白煉丹地點考》,《中國李白研究》1991年集,江蘇古籍出版社1993年版。

(20)三詩分別見《擬古》(其三)、《月下獨酌》(其二、其四)

(21)《下途歸石門舊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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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典中的秘密,盛唐藝術的鐵三角:唐玄宗、李白、楊貴妃

唐玄宗李隆基是一位極具藝術涵養的君王,不但能鑒賞音樂,自己更是一位卓越的作曲家,有著絕對音感。

眾多樂曲中,唐玄宗最喜愛出塵飄逸的道家法樂。有一次,他創作了一首新曲「道調法曲」,讓三百多位伶人歌舞此曲,「聲有誤者,帝必覺而正之」(《新唐書》卷二十一),在龐雜的聲音中只要有誰的唱奏些微失誤,玄宗都能立即指出;李隆基完全是個出色的指揮家,自己就能當所有節目的藝術總監及節目編導。

頤和園長廊彩繪,描繪了:玄宗游月宮,而後創作《霓裳羽衣曲》的神奇經歷

這樣一位帝王,在政治上也許不乏輔佐的臣子,但在藝術方面,他的靈魂肯定是孤寂的,因為知音難尋。

玄宗會如此深愛楊玉環,不僅僅因為她的美貌,或許更因她是能真正觸及自己藝術心靈的伴侶。

相傳玄宗創作〈霓裳羽衣曲〉時,楊玉環只稍加瀏覽,便依韻舞蹈起來,那姿態翩然飄逸,猶如天女一般,也造就了霓裳羽衣舞的最初樣貌。

有了新制的樂曲、空靈的舞姿,玄宗美好的藝術追尋獨獨只缺一個別出心裁又不落俗套的歌詞了。

李白的加入可說是使這個藝術團隊終於得到了完整!如果玄宗的音樂是骨肉,貴妃的歌舞是華裳,那麼李白的詩句就是靈魂、是血脈,它使整個創作流動起來。

李白受到玄宗賞識,受封的官職是翰林院供奉,這職務負責替皇帝起草詔書,並常隨侍左右,寫些詩文以增風雅。

《李白作清平調圖》,取自清蘇六朋繪《清平調圖》,廣州美術館藏。

玄宗皇帝對李白也特別禮遇,他曾賜李白坐在華貴的七寶床上,親手調羹給他吃。貴妃曾為李白親自研墨;而對於這位詩仙奉詔時總是喝醉酒的失儀錶現,帝妃二人也是一笑置之,不予追究。這恐不是「帝眷甚隆」四字可以形容的了,他們三人間的關係,既是帝妃、是君臣,更是藝術家們的任真隨興。

清蘇六朋繪《太白醉酒圖》,上海博物館藏

上圖解析:1844年蘇六朋創作了《太白醉酒圖軸》。這幅作品畫的是李白受唐高宗之命代草蠻書、侍宴縱酒之後由內監左右扶引歸去之時。蘇氏以極柔和而流暢的線條描畫其面部輪廓,再以簡括見方的折線勾出衣褶。畫作設色精妙,不同顏色的配搭令整幅畫格調高雅,烘托出李白高潔的氣質。

雖享有如此恩寵,一身傲氣的李白終究還是適應不良,不久便得罪權貴,不容於時,自行辭官離去了;而玄宗對此的反應竟是:「賜金放還」。注(1)

一個臣子干不好工作,任性要離開,皇帝不但不責難,還厚賞一大筆黃金,和顏悅色地放他走。與其說是明知留也無益而做的寬容(李白不容於朝臣,無法與人共事),更不如說知己間的默契;做為藝術家,玄宗懂得李白的個性,也願意成全詩人這無法束縛的心靈吧!

一位天才作詞者,一位傑出作曲家,還有一位美麗的舞蹈精靈;李白、玄宗、楊玉環三人結成了藝術的鐵三角,不但寫下了許多膾炙人口的故事,更將盛唐時期的詩樂,推向高峰。

註:

(1)《新唐書·卷202李白傳》:「往見賀知章,知章見其文,嘆曰:『子,謫仙人也!』言於玄宗,召見金鑾殿,論當世事,奏頌一篇。帝賜食,親為調羹,有詔供奉翰林。白猶與飲徒醉於市。帝坐沈香亭子,意有所感,欲得白為樂章;召入,而白已醉,左右以水靧面,稍解,援筆成文,婉麗精切無留思。帝愛其才,數宴見。……白自知不為親近所容,益驁放不自脩,與知章、李適之、汝陽王琎、崔宗之、蘇晉、張旭、焦遂為『酒八仙人』。懇求還山,帝賜金放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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