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刑滿釋放人員的現身說法(12)

--接上文—

2個月之後,2017年5月的一個早上,對,距離現在正好2年了。我被轉移到了監獄。

到監獄的第一件事是體檢,對我來說,最期望而又不敢面對的事情是抽血 --- 看看我們有沒有感染HIV。

抽血之後等待了大概小半天的時間,這個時間非常難熬。內心起伏不定,設想了各種情節。好的結果是沒有感染,那我要好好改造,好好做人,阿彌托佛。如果不幸感染了,我想做的事情是結束自己的生命。

人這一輩子,總有很多難以面對的情況,但是也許,生活容不得我們反擊,它會出其不意的到來。我們能做的,也只有面對。

結果很幸運,我沒事,正常的。聽到這個消息,我差點癱了下來。我一度以為自己看淡了生死,但現實還是狠狠的給我了一巴掌,我遠沒有自己想像中的那麼從容。或許人都是怕死的吧。

緊接著,我們被帶到了入監隊。

當天下午,我們立正在監區籃球場的中央,跟太陽做鬥爭。我不知道曬太陽是不是改造內容之一,如果是,那這個方法對我來說很有效果,我真心覺得有點可怕。汗水不停的從頭上沿著臉龐流下來,路過眼睛,路過鼻子,路過嘴巴,最後滴落。旁邊還有老犯監督,不準擦,不準搖頭晃腦,不準說話,必須軍姿站好。眨眼睛是最大程度的活動。

沒有人給我們講話,沒有人管我們,也沒有接下來要幹什麼的指示。就那麼站著。

我記得中間組織喝了幾次水,順帶上廁所,我第一次覺得上廁所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上廁所之前,老犯給我們講了「互監組」的規定,簡單來說,就是集體行動,不能脫單。這意味著,上廁所也是有時間限制的,因為總有人上得快一些。一旦有一個人準備好集合了,其他成員必須跟上。如果沒有,你會知道勞改隊的厲害。

那個下午是怎樣度過的我已經有點模糊了,只記得一開始很難受,但是到後來,出現了幻覺,思緒已經飛了,身體不知道還是不是自己的。心裡也沒有電視里演的那種,一直給自己加油鼓勁什麼的,那時候腦子好像打了馬賽克,朦朦朧朧的,一會想到之前,一會幻想以後。斷斷續續,不成系統。

終於等到吃飯,以為可以停了,但是很顯然我當時還不懂監獄是什麼概念。現在我知道了,在監獄就沒有「停」的說法,只有不停的改造。

在監督崗的不斷催促下,我們很快把飯吃完,然後接著站。

夏天的蚊子似乎特別厲害,在耳邊,在眼前,在皮膚上,兜兜轉轉,欺負我們這些若是群體。可是我們依然要執行這個規定 --- 不準動、不準說話、不準搖頭晃腦,必須軍姿站好。

我突然想起一部電視劇叫《士兵突擊》,現在知道了,軍人確實厲害,且不說打仗這種專業的事情,就說站軍姿,也夠嗆。

下午站的時候感覺頭上要著火,汗都是從頭頂出發,到了晚上,好像汗水把始發站挪到了背部。腿也不太聽使喚,我心裡很想扎得穩穩噹噹,但是它一直在哆嗦。用當地的話來說,叫打閃閃。

監督我們的老犯在晚上似乎管得沒那麼嚴了,一會跑去抽煙,一會又跑去抽煙。然後也會給我們講幾句,大體就是,「現在很辛苦,等你們變成老犯,像我們一樣,就好了」、「來勞改隊,第一件事就是學規矩」、「懂得起順順噹噹,懂不起棍棍棒棒」、「是龍就給老子盤起,是虎就給老子趴起」,諸如此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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