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把你虐哭的耽美短篇小說?


《最愛你的那十年》(看過最虐的一篇)(be)

真的是可以用淚流滿面來形容,

一邊擦眼淚,還一邊用紙巾擤鼻涕

《遇蛇》(三生三世情緣)

《一受封疆》(be)

《紙飛機》

《一醉經年》(先虐受後虐攻)

《你卻愛著一個傻逼》(先虐受後虐攻)

《職業替身》

《我原來是個神經病》

《穆然》

《金牌打手》

《閻王》

《有種掰直我》

《君有疾否》

王爺今天彎了嗎 (小說名字和文案看著不虐,實際…非常虐)

《婆娑人間》 (假死梗。攻假死逃離受後,受以為是自己害死攻,在兩年時間裡,滿頭青絲皆變為白髮。

《典獄司》老九門張啟山與二月紅同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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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問毛一群人安利中長篇?????答非所問嗷??????

1,《我快死了》,非常規娛樂圈,看完後著實讓人感嘆萬千。

雷點:第一人稱,be。

大綱:「我」喜歡了一個人七年多,同居三年,在我將死之時,他終於喜歡上「我」了,但「我」不喜歡他了。(媽的,這個大綱是我自己寫的,反正很好看就是了)

2,《我忘記了我自殺的理由》非常規校園,一個鬼魂與一個人類由相識到相知到相愛。

雷點;人鬼情未了?,情敵變情人,結局反轉。(結局給人刺激有點大)

大綱:一個高三學長江陽跳樓自殺。變成鬼魂為了好投胎,調查自己為何自殺。纏著唯一看得見自百己的學弟錢小道。要求他找出自己自殺原因,結果在此過程中,懦弱的錢發現江陽是一個講義氣、陽光、重友誼的好漢紙,並且教會自己怎樣保護自己,自己對江陽越來越看重。同時對於江陽的自殺真正的原因有了進一步度的了解........(抱歉,省略了後面的劇情qwq,文案是百度的嗷)

嗯,複製我之前答的。


《二哈和他的白貓師尊》這是唯一一本直接把我看哭的耽美


我叫璀璀,不久前剛被追封為忠靖公主。

陸年昇是我哥哥。他生前差點成了大瀛皇后。

大瀛自高祖掃蕩四方開創基業以來,各路蕃邦盡數臣服,國內盛景不敗,百姓安樂,朝中也總是一片喜洋洋。外無邊患,內無賊亂,養著左右龍城衛等兩百萬大軍彷彿養著兩百萬座皮毛光鮮順滑的玉獅子。歷任皇帝個個能詩會畫,皇帝的愛好促使文壇興盛,這重文輕武的意識也就不知不覺中滋長。

阿爹偏偏是太子太傅。聽著有頭有臉,但這職位著實尷尬。四海清平,除了皇家圍獵等娛樂場合,哪裡需要皇帝親自操刀上陣,更別提什麼御駕親征。先皇英明,想著還得居安思危,邊專門從三十年前中舉,如今在閑職上混飯吃的一眾武狀元里擇了阿爹,請到東宮。龍城衛該操練還是操練,但底下的人有沒有心思便不是隔了百十層宮牆裡的皇帝可以左右的了。阿娘去的早,從小是哥哥帶著我瞎混。

那時候的太子並不是現在的狗皇帝,是他的哥哥李成憲。而他,李成彥,不過是個幾乎透明的小漓王。

小漓王是在一年上元節碰到了哥哥。

「哥,你就帶我去嘛,今天外面這麼熱鬧你真忍心你可愛的妹妹一個人在這孤零零地禁足?」

「可是爹說了……」

「爹爹也是心疼我的呀,他是想睜隻眼閉隻眼,你帶我出去他定不會罰你。再說了,是那王家小姐先耍賴的嘛我卸了她一隻胳膊不也送了我最愛的兔兒盞賠不是了嘛……誒誒誒你慢點!!!」

被我叨叨煩了的陸年昇抓起我的領子,三步踏雪飛燕,跳出了後院圍牆。

乾淨利落,不愧是我哥。

上元日晚,尚京是真真熱鬧。琉璃翠一盞接一盞,兔兒燈貓兒燈慌得眼睛生疼。咿咿呀呀纏纏綿綿的戲曲兒琵琶從各處樓閣高處飄來,便立刻融進無邊聲海,攤主的雲鑼敲得乒乓響,一浪蓋過一浪。我在前面吵吵跳跳,哥在後面拎著大大小小的包裹邊笑邊罵。

「哥,我想放河燈。」

我們用各自的私錢買了一人一隻,溪畔早就人滿為患,我被哥逼著向一個小姐姐賣了個萌才有了個位置卡了進去。

燭荷搖曳,長溪通明,當真好看。

「公子,您看這……這兒已經沒地了兒了……」

「今日上元,我只這一個心愿,竟也不能實現……

咽絕風前思,昏濛……」

「這位公子,這裡有位置!」

我白了哥一眼,打斷別人念詩,禮數學得比我還差。

「多謝這位小公子。」

那人笑了。雖然不想承認,但他笑起來是真的好看。特別是映著滿河燭光,他明明穿著玄色常服,不加贅飾,卻燁然若神人,又親切如近鄰。

我回頭看了一眼自家哥哥,咦,全臉就四個字「我是莽夫。」我不禁嘖嘖。

「不謝不謝,我們放完了,你去放吧。」

他就是李成彥。也是後來才知道,他未念完的詩,是篇悼亡之作。

正月十六晚,漓王便大駕光臨。

爹爹與他在正廳議事,哥哥在後院練劍。唰唰唰的,我看不清,便低頭嗑瓜子。

「瞧瞧,我哥這一身漂亮功夫,當真是生不逢時啊!」

「你懂什麼,」他甩出一個精巧的劍花後轉身停下,「現在已經不比十年前了,等著吧,說不定哪天你哥就被刻進金麟閣了。」

「邊境會有戰事?還是京中要變天?」

「姑娘家別亂說話。」

「哦是你,昨天剛見過。」

「昇兒不得無禮!」

「無妨。」他笑意更甚「本王昨夜確實巧遇陸公子,陸公子是個性情中人。」

「漓王召見我,可是有什麼事嗎?」

「陸太傅當年一舉奪桂,父皇如今想起,還是讚不絕口。陸公子就快及冠,也是能堪大任的年歲了。」不知道的人會覺得說這話是個位高權重的長者,可偏偏這個漓王也才剛及冠,還是個不受寵的主。

「回殿下,犬子無能,臣還需……」

「我早就在準備今年的武舉了,爹,您就等著瞧好吧!」陸年昇那個傻子覺得漓王是自己的伯樂,像被賞識的千里馬一樣洋洋自得。果不其然被阿爹狠狠地瞪了一眼。

從一月一次到一月五次,漓王成了陸府的常客。好在他不受寵,父親又無實權,不然看起來還真有點結黨營私的味道。

更何況,大多時候他都是來找陸年昇的。他讓他練劍給他看,看完便誇,變著花樣地誇。我哥明明感動得不要不要的,卻每次偏偏要說「我怕傷著殿下,剛才可還未使出真本事。」有了漓王這個粉頭,哥對武舉信心日增。

而也就是在這時,太子李成憲春獵中被毒蛇咬傷,卧床養病,卻藥石無用。

按理說,皇家林場,應該把毒蛇清理乾淨了才是。

漓王一向羸弱,春獵這種場合通常只是去湊湊熱鬧,不會上陣。但今年卻因向皇帝獻上了一柄長弓,得了他父皇幾眼另看。據說那柄長弓是用上好的紫檀木製成,覆以魚膠豹筋,名喚「驚石」,皇帝看著很滿意,一時興起,竟上場打下了一對金翅雕兒,登時龍顏大悅。漓王府就突然沐浴了聖恩,得了不少賞賜。

春獵第二日漓王沒有來,第三日他來了,帶來一把同體漆黑卻暗光浮動,逼人不敢直視的長劍。

「阿昇,」我不知道他們二人何時這麼親近,又聽他道:「這是我尋了許久的東西,一找到,叫人重新打磨拭好,便給你送來了。」

「這是……青虹?!」

「是,是青虹,傳說中名將岳雲天的佩劍青虹。」

「岳將軍的兵書,那寫得是相當好!我天天看可崇拜他了!這真是他的佩劍!」

「是。」

「彥兄,等我陸年昇當上了武狀元,一定報你的大恩!」

漓王聽了只是搖搖頭,嘴角依然掛著,眼睛裡也全都是一個人。

哥低頭去看端詳劍身,耳根卻閃過一抹可疑的紅。

哥成了大瀛最年輕的武狀元,比阿爹還早那麼一歲。

大瀛輕武是從民間滲出的風氣,皇帝不是傻子,想要安邦定國,面子上也得讓武官好過。武舉的禮制辦得仍是一絲不苟。

武狀元自然更不必說了,輕馬拈花過,紅衣醉風流,眼底好似埋了一壇醇香濃烈的酒。

游京的時候,哥被尚京的姑娘們熱情地絨花砸得得意忘形卻又手足無措地四處躲閃。我突然發現哥不說話的時候,其實也挺好看,劍眉里是藏不住的恣意輕狂。

哥在盛春樓前勒馬停下來,朝著裡面面含笑意,步履從容走出來的那人昂首喊到「彥兄!」

百花宴是漓王操辦的,自然是得體又夠派頭。宴會丑時才歇,杯盤狼藉,沒有一個人不是說著對陸狀元恭賀對漓王讚歎感激的話離開的。

「時辰不早了,阿昇今日喝得太多,早點回去醒酒才是。」漓王拍著哥的背,滿是責怪的語氣。

「李成彥,我厲不厲害?」

「阿昇是大瀛最厲害的武狀元。」

「再厲害有什麼用,英雄無用武之地啊!」

漓王似乎是思索了一會兒,又立馬笑起來,

「阿昇難道不滿如今的太平盛世嗎?」

「當然不是!但李成彥你想啊,大瀛太平地太久了,你說,這世上真的有千秋盛世嗎……」

許是難道聽哥說句文鄒鄒的話,漓王嗤笑出聲,

「即使是盛世,也會有機會的,阿昇。」

太子的毒已入骨髓。帝後再怎麼痛心也已無力回天。皇后不忍看到兒子受如此折磨,央求著皇帝賜了壺酒帶到東宮。等她出來的時候,太子薨逝。

太子是在春獵場上出事,阿爹受到了牽連,被暫革官職。武舉剛過,舉國素縞,武狀元的除職聖旨遲遲未落。

東宮無主,尚京終於有了點帝都的樣子,奇怪的氣氛暗裡蔓延。皇帝有五個兒子,如今只剩四個,三皇子閑雲野鶴及冠了也未落府,只因他還想在祖國大好河山各處多耍幾年。奪嫡之事於他確實不合。二皇子看著倒是規矩本分,但他的母妃魏貴妃正得寵,外祖父是當朝左丞,朝中言語十分有分量,皇帝應該是忌憚的。

倒是漓王自及冠以來在各方面顯露才識,令人驚喜不斷。

太子剛薨,北疆便出了事。

本來只是一連幾個小族朝貢缺席,接著是烏國軍隊在邊境頻繁活動引起騷亂。夏季草原草料充足,相比之下騷亂在冬季北疆物資匱乏之際發生,但也是小族前來掠奪物資,邊疆戍衛足夠應付。但這次的騷亂來得突然,誰也不敢掉以輕心。

江北節度使衛狸被亂賊斬於府中,朝廷是時候派兵鎮壓了。

朝中武官,荒廢的荒廢,暗自勤勉著的想著許久未較量難免底氣不足。但年輕人不一樣,俗話說得好,出生牛犢不怕虎啊!我哥這個差點被遺忘的武狀元居然盼來了春天。

當然,這是漓王引薦的結果。

哥被封為驃騎大將軍,啟程去了他嚮往了十多年的戰場。

漓王送行至尚京城門口。

「阿昇,千萬小心。」

「李成彥,」

少年將軍跳下馬來,頭盔上的紅纓燃得艷過尚京九月的紅楓。他走到漓王身前,低聲道:

「你的宏圖,我幫你畫。」

漓王愣了片刻才恢復了笑意,

「好。」

哥過來把我的臉揪得生疼,說了句:「在家聽話!」

他重新跨上馬背,那把名喚青虹的漆黑長劍橫在腰側,馬蹄踢踏,甲聲漸遠。

我並不是很能體會離別的愁緒,我替哥高興。

不愧是我哥,兩個月後他便回來了。

只是平定騷亂,算不得真正意義上的凱旋。勝仗是打了,不過規模不大,自然也不會有夾街歡迎的場面。

但漓王很高興,他又包了盛春樓,說是為哥洗塵接風。

但我覺得哥好像沒有我想像中那麼高興。

「阿昇,北疆可苦?」

「還行,不苦。」

「此番你平定騷亂,北方各族初聞我們陸將軍的名號,今後怕都要忌憚幾分了。」

「父皇也很高興,他誇你年少有為,是我大瀛難得的將帥之才。」

「你立了功,朝中自然會有你的一席之地。陸大人也可重回朝堂施展抱負。陸大人雖是武狀元出生,但我知道他政論文章是寫得不錯的,位居文官之列也不算屈才。如今魏相獨大,這右丞一職總是空缺實在不妥,雖說稍低一等但畢竟是制衡之道。而對於陸大人,我是十分放心的……」

「不過,其實,太子太傅一職,也是不錯的。東宮,應該馬上會有主了……」

「阿昇?」漓王見哥始終在喝酒,一言不發,有些慌了神。

「阿昇?我可是說錯了什麼嗎……」

「漓王殿下,臣有一事不明。」哥哥正了正神色,第一次叫他「漓王殿下」。

漓王還是淡淡地笑著「阿昇直說便可。」

「江北節度使衛狸,究竟是怎麼死的?」

「烏國新王即位,可與殿下有干係?」

「或者說,」哥頓了一下,「這場騷亂,可與殿下有關?」

漓王的笑突然濃烈起來,

「阿昇覺得呢?」

當晚,哥哥是被漓王抱回家的。沒錯,孱弱的漓王,抱了人高馬大的哥哥一路。不過夜已深,路上早已無人跡。

我在睡夢中被丫鬟秋兒喚醒,打開後院的門,便看到哥哥睡在漓王懷裡,身上覆著漓王的玄色披風。咦,這可是炎炎八月啊!我第一次發現漓王身量似乎比哥哥要高些。漓王對我笑了笑,徑直走進西屋安放好了哥哥。什麼時候對我家後院都這麼熟了!

「阿昇喝多了便睡了,本王早已遣了抬攆的宮人回去……是本王疏忽了。」

我反應了兩秒「啊,沒關係的,我去廚房煮醒酒湯。」

「那多謝陸姑娘了……」

什麼嘛,這是我哥,你替他謝我?

他好似又打量了我幾眼,悄悄沒在夜色里。我早前就發現漓王很愛笑,而且都笑得那麼真,那麼好看。但是我還是對他不太喜歡得起來。那夜突然明白了,他的笑總是閃爍的,像話本里蠱惑人心的熒火。但我知道哥哥是喜歡他的。

哥醒後,漓王沒有再來過。

阿爹因哥哥關係,任了右丞,在朝中兢兢業業,叫人挑不出毛病。準確地說,是叫魏相挑不出毛病。哥哥去兵部做了侍郎。

漓王慧眼識珠舉薦有功,皇帝對此大加稱讚。

太子服喪期間系在腰間的白綾早就取下了。

幸月初八,皇后設宴邀尚京所有未出閣的官眷女子進宮賞花作詩。我向來不愛文墨,卻也只好頂著右丞之女的名頭應召。

這哪裡是什麼賞花詩會,這是在挑未來的漓王妃。漓王的母親是以前的蕭美人,和他一樣是個病秧子。漓王五歲,便撒手西去。漓王是在皇后宮裡長大的,可皇后有自己的嫡子,哪裡會去管一個美人的庶子,巴不得他自生自滅。漓王的外祖父家在蕭美人逝後不久便被魏相彈劾貪墨,抄了家。

可如今不一樣,嫡子沒了,想要穩固地位與魏貴妃抗衡,皇后只有抓住漓王了。

以至於漓王落府已兩年,她這才想著給要漓王塞個媳婦。

臘月二十七,漓王大婚。

漓王妃是我在宴會上見過的,兵部尚書的長女,杜蘭若。容貌清麗,舉止大方,倒是個當王妃的好坯子。當然最主要的是,龍城衛禁軍以外的部隊,有半數握在兵部尚書手裡,另外半數在南陽候張安手裡,南陽候府是世襲,兵權還是太祖時破例授予的。而張安和魏丞,就是本朝文武勾結的典範。

本就近年末,大婚辦得風光,尚京整整一月都浸在火紅的熱鬧里。

大婚當日,哥哥也去了。

他只管在席上大吃大喝,絲毫不在意漓王至他進門起就不曾移開的目光。

等人散盡了,漓王不知什麼時候坐到他身邊,兩個人就開始一起喝悶酒。一壺一壺上好的春鸞釀灌進兩個人的滿腹心事里,直到哥吐了漓王喜服一身,漓王才趕緊喚人端來了醒酒湯。

正好藉機換下了那金絲紅綢的喜服。

「李成彥,恭喜你啊,你的宏圖大志,就快成了。」

「阿昇,你知道我想要什麼嗎?」

「芳魂寧安,帝位皇權……」他乘著醉意喃喃自語,

「阿昇,我本是個貪心的人,是你讓我明白什麼是知足。」

「你就是我的宏圖。」

「我……是,你鼓勵我考武狀元,你送我青虹劍,你看我上疆場,讓我為你打勝仗!你多麼體貼啊!你勾結外族製造騷亂,你殺了衛狸給我機會,甚至連烏國如今的大君,都是你的人!」

「李成彥,好一個深謀遠慮宏圖大志的漓王!」

「我甚至都不知道……不知道我們第一次遇見是不是也是你計劃的一個環節!不知道青虹是你尋來給我的還是可以給任何一個其他人,只要他……只要他甘心做你的棋子!」

「李成彥,權力是癮,你學不會知足……」

哥哥該是後悔說了這話的,因為他話音未落,漓王便扣著他的下頜吻了上來。

唇壓得很重,彷彿是在攻打一座堅不可摧城池,威勢狠厲,逼人臣服。

洞房花燭夜,漓王妃被自己的新郎晾了一個晚上。

暖春伊始,萬象更新,南方卻爆發了瘟疫。湛王李成宇和漓王請纓前往,皇帝挑了李成宇。

湛王不出三月便控制了疫情,不再蔓延,讓整日提這一顆心的尚京百姓都鬆了口氣。

皇帝草草嘉賞了湛王,臉色卻似乎還又陰沉了些,身子也是一天天衰頹。

瘟疫剛過,張安等人聯合上書請議立儲之事。

皇帝駕崩得突然,漓王登基得倉促。

本是到死都沒有再立太子,皇后卻不知從哪拿出一紙詔書,先帝親筆,漓王李成彥宜承大統。

漓王是個孝子。先帝的蕭美人被追封為敬淑太后,而如今的恭德太后被請到新建的麓山行宮安享天年。

離宮的時候,恭德太后整個臉都是鐵青的,

「皇帝好一招過河拆橋,哄得母后好苦!十五年養育之恩,你就是這麼報的!」

「養育之恩……」

年輕帝王從陛階上走下來,黑緞錦靴踏在大理石階上,不重,但很響。

「您的養育之恩……問過我想不想要嗎……」

「您如今享太后之尊,她卻已是枯骨……」

「若是湛王繼位,魏貴妃的手段……呵,你倆伯仲之間,還真不好說。」

他嘲諷地望向殿下雍容的婦人,眼底難得地逸出一絲悲涼,

「您說,朕報答得還不夠嗎!」

哥哥位列朝臣,看著龍椅上的那個人,精神有些恍惚。明明什麼也沒有發生,但又像是確確實實發生了什麼,那個人越走越高,留給哥的笑也越來越模糊。

璀璨生輝的龍椅,風神軒雋的帝王。

李成彥是個狠人。南陽候安定南方有功,升為鎮國大將軍。祖宗慣例,鎮國大將軍可掌全國三分之一的兵權。侯府的牌匾換下,兵權被斂了三分之一。魏相看著魏家的人出京的出京,貶謫的貶謫,再穩重也難免慌了心神。

李成彥從不隨意在公共場合舞文弄墨,沒了奉承的對象,一眾「雅士」也失了興緻。倒是他定期親自督監龍城衛的操練,讓一幹將士受寵若驚。兵部也不似往日那麼閑了。

尚京一群穩飯碗端了太久的臣民漸漸如夢初醒,新帝繼位,尚京是要大洗牌啊。

做了皇帝,他對哥哥還是很好,但哥哥屢次提出烏國反骨隱露要去北疆鎮守邊界,他總是拒絕。

「阿昇就那麼想離開尚京,離開我嗎?」

哥說,他說不上來,只覺得李成彥變了,變得陌生,讓他有點不舒服。

「我沒有變,是阿昇長大了。天下太平,阿昇待在我的身邊,有什麼不好。」

哥日日被召進宮,李成彥乾脆直接換掉了他兵部侍郎的職,讓他做了御前侍衛長。

這官品降的,一眾大臣表示懵逼。

從此李成彥上朝,都盯著殿外俊挺的背影,掛著近乎饜足的笑。

李成彥登基後第三年,烏國果反。

哥哥又干起驃騎大將軍,掉走了兵部和南陽候的軍馬,趕赴北疆。

烏國善騎,得益於他們的地理優勢,這幾年的安生敢情是在韜光養晦,如今突然發難,還真不是那麼好對付。

但我哥可是陸年昇,大瀛最年輕的武狀元,三歲便能把岳將軍的軍書倒背如流,自創的陸家劍法耍得溜溜轉的少年將軍。年末的時候他便班師回朝了,自然是凱旋。

此次平反,乾淨利落斬草除根,烏國軍隊近乎全滅,哥奉李成彥的命留活了幾個小族,讓他們回去重新建立一個真正順從大瀛的小烏國。

但哥是被抬回來了的。他傷得太重,騎不了馬。

李成彥是衝進長輝殿的。哥沒有回陸家,徑直被抬到了皇帝的寢宮。

長輝長輝,長昇之輝。

是他自己題的名。他盼上元溪畔少年眼底的旭日長輝,盼大瀛百年基業長輝。

他撞倒了一路宮人,眾人皆顫顫巍巍,匍匐跪地。

「阿昇,阿昇……」

「皇上,將軍這傷……像是舊疾加重。」

「舊疾?」他迅速皺眉「阿昇此前未曾經歷大戰,何處成疾?」

「依臣之見,烏國騷亂那次……」

李成彥的臉肉眼可見地白了。

「李成彥,你的宏圖,我幫你畫……」

「將軍新疾未醫得徹底,便又上戰場,偏偏兩次傷者同一個地方。這胸前的箭傷倒是新傷,只是賊箭陰狠,倒鉤入得深,微臣實在不敢貿然取箭……」

「取。」他目光空離,卻如寒冰般刺骨

「取出來,治好他。這是你活命的唯一辦法。」

取箭的時候,他一直在旁邊看著。看黑紅的血水大股大股從哥哥的胸膛淌下,看長箭從哥哥的身體里一毫一毫地拔出。為首的太醫額上的汗水凌成一顆顆珠子滾下,濡濕雙層的院服。

箭拔出來的時候哥哥痛得悶哼了一聲便昏睡了過去。直到太監驚呼,李成彥才發現自己緊攥的雙手,甲縫滲出了血絲。

李成彥除了上朝就是哥哥身邊守著。他小心翼翼地說了一大堆話,只有一句是用不容置疑的語氣,

「阿昇,你不會再離開朕了。」

護送在哥哥身邊進城的是個比我大不了幾歲的少年。

「你是誰?」

「回陛下,草民顧初。」

李成彥若有所思地打量這少年,

「你跟阿……你跟陸將軍是什麼關係?」

「他救了我。」

睡了三天的哥哥醒了,面色慘白地站在殿門口,李成彥的貼身太監想去攙他,被他擺了擺手避開了。他披著李成彥的錦毛貂裘,向他們走來。

「若不是他,皇上見到的就是臣的棺柩了。」

「既如此,朕定會好好賞他。顧初……明日戌時,去兵部找杜秋華吧。」

「阿昇,你先好好休息,我去膳房看看你的葯膳好了沒。」

「我想吃點別的。」

「別的?」他又笑了,

「怪我,忘了阿昇已經一年沒吃到大瀛的美食了,我這就去吩咐。」

他是真的很高興,高興到沒注意衛初並未離去,反而一直掛著嘴角玩味兩人的對話。

父親想接哥哥回家,皇上卻說宮中御醫醫術是大瀛最好的,哥哥在宮裡養傷他才放心。

哥哥底子不弱,用了葯也大有起色。三月後,外傷幾乎是好了,只是背上的舊疾成了固疾。

帝都繁華,春日猶盛。

這也愈發顯得這座廢棄的棲月宮在磚紅瓦綠的禁城裡尷尬突兀。宮內陳設是一塵不染,顯然是翻修打掃過的。但當春日篩過布滿蟲洞的窗欞,一切都鍍上了瑟索寒意。

「這裡……是敬淑太后當年的……」

「冷宮。」

這一次,李成彥打斷了哥哥。他凄苦的笑著,像夏末鳴得脫了力的蟬兒,剔透的翼在日光下閃得凄美脆弱。

「可我聽說,先帝是寵愛敬淑太后的。」

「寵愛?他不過是個可憐人,有什麼資格給別人寵愛。」

「當年母妃就坐在那裡,」他們食指相扣,李成彥望向那口枯井邊的石桌,

「她讓我背書給她聽,我背好了她就笑,她笑起來很好看,真的很好看。阿昇你知道嗎,從我落地開始,每年上元,母妃都悄悄帶我去後花園的小溪放河燈。她的手很巧,扎的河燈很漂亮,一隻只地流出宮牆,母妃說,它會給別的地方帶去光亮。母妃還說他想外祖父外祖母的時候就扎一隻河燈,上元的時候,思念就會被載著出宮……」

「父皇的寵愛,是母妃的催命符。」

「雨露均沾的道理先皇豈會不懂?他既然愛敬淑太后,他就該為她著想。」

「阿昇,父皇不是不懂,他是不想懂。」

「皇帝是不需要為別人考慮的。他裝作看不見母妃得寵招妒,他任由皇后和魏妃聯手陷害母妃,等母妃死後,他又假惺惺落幾滴眼淚,轉眼,便借魏家之手將三朝元老的蕭家連根拔起!」

「寵妃與權臣,阿昇你說,孰輕孰重?」

「這幾年尚京真的那麼太平嗎……有帝王的地方就有陰謀。」

「母妃走的時候,我不過五歲……我懂事了,便一次次偷偷換掉香爐里的熏香,丟掉未央宮送來的賞賜……可我還是晚了……母妃走後,我被拖去了未央宮,父皇的面是見得多了,但他每次都是來看大哥的……」

「阿昇,我該不該恨他……」

終於,徹徹底底的,李成彥的臉上不再有一絲一毫的笑意,滿目悲涼,隱隱閃著陰鷙瘋狂的光。

哥哥不再說話,他任由李成彥把他的手握得生疼,他突然覺得眼前這個人是天生的帝王,他突然覺得自己曾想為他安疆定國是多麼幼稚的想法。

但這樣面上沒有笑的李成彥,讓哥哥的心莫名地絞痛,他掙開他的手,轉身抱住了他。李成彥的身子僵了一會兒,然後以帝王天生的果斷,毫不猶豫地吻了上去。

哥哥是習武之人,一身硬皮,可李成彥大概覺得他是他如今切切實實擁有的唯一的令他心安的溫柔。自信的帝王錯了,他只是他的稻草。

良久,雙唇分離,哥哥勉強穩住了呼吸,直勾勾迎上那兩汪深情,

「李成彥,你現在也是皇帝了。」

新皇登基四載,帝後相敬如賓,中宮卻無所出。倒是湛王府添了個小世子,李成彥給人家賜名修統,著實把眾臣嚇了一跳。統者,大統,向來用於中宮之主的名字。杜尚書等不得不上奏請求皇帝為社稷著想,廣開後宮納取賢良。

哥哥也勸。

他說皇上應以社稷為重。李成彥笑得很無奈,「阿昇是在逼我。」

他又說,尚京安逸,他想出去闖闖。他想了五年。

李成彥不笑了,「阿昇要一直留在尚京,留在朕的身邊。」

可哥哥還是走了,去了南疆。南疆蠻族整體順服,偶有騷亂。太平盛世下,哥哥真的有任翁難覓大魚的蕭瑟。李成彥放他走的。不然他就得站在他的身邊,看著他把一個個妙人納入後宮。

重複無味的日子過了兩年,尚京終於發生了大事。

杜尚書暴斃,大理寺徹查七日未果。侍郎顧初失蹤。皇后日日在未央宮以淚洗面。

那日阿爹和魏相議事回來,神色凝重。叫人捎了封信給哥哥,可我卻沒看到哥哥的回信。

轉眼就要入秋,城門口的楓葉還是那樣熾烈,火紅的顏色很難不讓我睹物思人。

湛王逼宮了。

顧初帶著一萬大軍將禁城圍了個水泄不通。當初哥走的時候李成彥逼他帶走了半數龍城衛,不知道他此時有沒有後悔。

對百姓來說,誰做皇帝都不重要。只要大瀛還在,他們就不是喪家犬,日子都是一樣過。人人把門窗緊閉,只求這場禍事不要殃及池魚。而我是真的很害怕:阿爹跟著魏相進了宮。

「皇兄逼宮,好大的陣仗。」他好似料到會有這麼一天,一襲黑底綉暗金的錦袍,腰帷騰龍,束著金絲攢玉環長穗宮絛,戴著束髮嵌金白琉玉冠,像是專門為此盛裝打扮了一番。

神情自若,不怒而威。

他在御路一頭,湛王等人在另一頭,二者兩邊是高高的宮牆,中間隔著龍城衛砌起的人牆。

"狗皇帝,你可還記得江北節度使衛狸?"

「朕記得衛狸似乎並無子嗣。」

「是,皇帝倒是顧慮周全,不過你動手之前就沒有再多打聽打聽他還有一個嫡親的姐姐嗎!」

「原來是舅甥情深啊,朕疏忽了。不過你該謝謝朕給你舅舅一個痛快。」

「衛狸任江北節度使,貪墨不厭,搜刮民財,甚至暗中擴軍收買朝廷直屬官員為己用,讓他死於亂賊刀下,當真便宜。」

「哼,」顧初冷笑著,「皇帝真是能說會道,難怪才高心傲的陸將軍也能乖乖任你驅馳!」

聽到哥哥的名字,阿爹壓低佩劍,「請陛下高抬貴手,放過昇兒……」

不滿顧初因私怨耗了時間,湛王越發不耐煩。「眾軍聽令,漓王弒父弒君,不配為王,隨孤剿滅亂臣,另擇明主!」

阿爹沒有動手。當魏相找他,給他看先帝入陵時在「驚石」上鋸下的一塊魚膠說那上面浸了鴆羽之毒的時候阿爹還是動搖的。但接著魏相又說了魏太妃在宮裡的眼線所見到的哥哥和李成彥的種種,阿爹才踏上了這條路。

但他現在不知道,如果他真的動手了,哥哥會怎麼做。

很快,嘶喊陣陣,一簇簇鮮血濺到宮牆上,又順著粗糲的牆壁汩汩相匯,蜿蜒坎坷流下,遠遠望去,就像一幅幅詭艷的壁畫。

湛王心急,親自提劍便向李成彥沖了過去。哥回來的時候,長劍正距李成彥的心口不過一寸的距離,哥把它挑開了。

「阿昇,你還是回來了。」

「阿昇,你一個人回來多危險!」

哥說,李成彥,現在搞成這樣,是你自己作孽,本來就不關別人的事,我不會帶兵過來。

哥又說,你看到了嗎,你眼前的龍城衛為了護駕而陷入廝殺,那是因為他們忠誠,他們以為保護皇帝就是忠誠。你要做個好皇帝。

哥擋在李成彥身前,不去主動廝殺,卻牢牢護住李成彥。

李成彥看著哥青色箭袖常服上的片片血跡問他,

「那阿昇你呢,你是因為什麼?」

「陸將軍,」是顧初的聲音,「我就知道陸將軍會回來,這不,才請陸大人和我們一塊兒來了。陸將軍,你說你何必對狗皇帝如此用情至深,反正換一個當皇帝,你也可以有仗打有功立,你說是不是啊,陸大人!」

阿爹死了。

微臣陸羽聽信讒言,行大逆之事,無顏苟活。阿爹不是愚忠之人,湛王提供的證據是真是假他自然清楚。自刎前的最後一句話是求李成彥善待哥哥。

哥哥被亂軍纏住,衝過去的時候已經晚了。

他孤身入宮的時候解決了宮外半數左右人馬,已然負了傷,如今悲憤至極,右背一陣刺痛,拿劍的手突然就脫了力,青虹哐當落地。

一劍穿心。

劍是湛王刺的,本來只是虛晃,真正的目的是哥背後的李成彥,但被哥識破了。像是放棄抵抗一樣,哥用自己的身體,迎上了那一劍……

李成彥精心訓練的龍城衛勝了。顧初當場斬首,湛王被俘,魏相和魏貴妃先後自盡。

他抱著哥哥回到宮裡,玄黑色的錦服瀝了一路的血。

「李成彥……陛下……」

「芳魂……已安……你要守好大瀛的盛世,來……贖你的孽……贖我們的孽。」

哥死了。任憑李成彥怎樣無助地乞求。

和五歲那年一樣,他什麼也做不了。

五歲那年,他是一個早熟的孩童,如今,他只不過是個可憐的帝王。

萬物皆有緣法,逝去即緣滅,是一切關係發展的終結。哀悼對於本人或許沒有什麼意義,不過是命中緣絲所系之人的慰藉。

當時初見少年越高牆,是算計的開始。再見長溪落清輝,是情動的禍端。

深宮寒夢枯骨無歸,金樽苦酒情深不壽。他還是太貪心,縱使眸中覆血成歌天機算盡,拿皇權帝命護顆真心,自古以來安能兩全……

十一

李成彥一連病了數月,他看到那個一身紅衣的狀元郎,縱馬馳騁在尚京的街道,春風得意地向他招手,用澄澈明亮的嗓音喚他彥兄。他說阿昇你回來,朕要封你做大瀛的皇后。

李成彥突然醒了,他去見了獄中的漓湛王,他說,為了大瀛,為了修統,他賜死了湛王。昭告天下稱湛王是護駕而死。詔書是寫給李修統看的,大瀛未來的太子。

南邊蠻族聽聞顧初和陸年昇都死了,開始聚伙滋事。南陽候張安前去鎮壓,卻中了埋伏,十萬大軍全軍覆沒。賊人氣焰更盛。

李成彥說他不想打仗了。群臣說眼下唯宜採用和親之計。

大瀛已經許久沒有公主了。只有從權貴之女中挑選一位做現封的郡主。建議是提了,但沒有人願意把自己的女兒送進火坑。

我說,我去。我在尚京已是孑然,我太想離開了。我知道李成彥也並不想見到我。哥哥走了, 有關他的一切成了禁語。他說他愧對哥哥,我說哥哥會理解我。

我以忠靖郡主的名義嫁給了南疆蠻族部落首領。

十個春秋熬過,太子李修統率軍南下,我終於盼來了這天。在大瀛軍隊到達的前一天夜裡,我見到了哥哥,他約我上元溪畔放河燈,我跟他走了。

太子班師回朝,李成彥應諾退位。他從長輝殿搬去了棲月宮,那裡的花園,葬著他的狀元郎。

(溪落長輝 完)


《我的一個朋友》孔恰

《人生若只如初見》我是紫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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