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以「他一生下來,就死了」為開頭寫一個故事?


一、

「他一生下來,就死了。」

「別跟我說人類醫學史上存在兩米多高的巨嬰。」我凝視著眼前人形展覽項目發達的肱二頭肌,無法相信這厚重的力量感來自一具無生命的空殼。

「想什麼呢,誰有能耐生這樣一位猛男出來?明顯是出生後人工培養成了這樣的體格……」子鈾低頭仔細讀著博物館展出項目介紹。

「圖啥呀,把這類技術用在活人身上不好嗎,省得健身房的同胞們為了練塊兒跟器材較勁了。」我仍然感覺那狂放的肌肉線條不可能甘於勾勒沉寂的死物。

「父母的執念吧,當年老爹老媽也是因為放不下死去的女兒,才照她的樣子做出了我。」

「雖然說性格設計得一塌糊塗,根本不像普通人類的樣子……」

「為了印證你的評價,性格糟糕的非人類個體很樂意把你的身體器官做成幾十份生物樣本擺在儲存室里。」子鈾甚至懶得朝我這邊拋一個不屑的眼神,在讀完項目介紹之後立即把目光轉向了玻璃罩後面男人粗獷的臉。

她的語調像往常一樣輕快洒脫。

只要子鈾還是我熟悉的那個子鈾,即使在氣氛詭異的生命科學博物館展廳中,我也會感到很安心。

我聳聳肩,沉下目光掃了掃「猛男」同志的介紹文字:「身為科學家的父母成功使之全身細胞再次活化……實驗體於2025年6月15日徹底失去生物活性……呃……這東西現在算是死的對吧?」

子鈾忽然轉過身,嘴角輕揚,用滿是惡作劇意味的目光看著我的眼睛問道:「認識這麼久了,你能說清楚我是死的還是活的嗎?」

我的眼睛不受控制地朝右上方斜了斜:「你當然是……活的……了……」

「還指望你能更堅定點呢。」子鈾的話帶上了淡淡的嘲諷語氣。

「說話不連貫純粹是因為罐子里這哥們形象太瘮人,搞得我有點神經緊張好吧。」我朝身側的玻璃罩抬了抬手掌,飛速瞥了下展覽項目那深陷的眼窩,就好像我真的不確定他會不會忽然醒過來。

二、

「我叫子鈾。」

「是『大醉作此篇,兼懷子由』的子由嗎?」

「不,是貧鈾彈的鈾。」

那是我第一次聽子鈾作她那惡趣味的自我介紹。之後,為了向我解釋什麼叫貧鈾彈,她遞過平板電腦向我展示了一系列貧鈾彈受害者圖片。

從那一刻起,我發誓勸任何想了解貧鈾彈受害者的人先搜一下什麼叫做「手賤症候群」,他們總會在生命中的某一天回來感謝我的。

「你每次都給新認識的人看這種帶精神污染效應的圖片嗎?」我忍著自戳雙目的衝動把pad放到了旁邊桌上。

「老爹老媽過世以後我就沒再認識幾個人,嚴格來說,兩年以來進過我家大門的活人,就你一個。」

「我說,人是一切社會關係的總和,你這樣下去,會社會性死亡的。」

那時我還不知道,子鈾並不是嚴格意義上的人類。

事實上,一直到參觀過子鈾的實驗室,見識過架子上罐子里各種人體器官樣本之後,我還只是以為子鈾不過是對解刨學太過痴迷,有些缺乏社交常識罷了。

也正因為我在子鈾家裡見過太多奇奇怪怪的實驗樣本,生命科學博物館裡齊腰高的雞、機械腦袋的蛇、背上長人耳朵的老鼠在我看來是如此平平無奇,也就展廳一角長著幾百隻眼睛的肉柱子還有幾分視覺衝擊力。

轉了一圈之後,我又回到兩米多高的肌肉男面前,拿指節輕輕敲了敲圓柱形的玻璃罩:「我還是很好奇,死嬰是怎麼長成這麼大塊頭的……」

正在觀察一條仿生手臂的子鈾猛然朝我偏過頭,用剛剛能聽到卻無比嚴肅的聲音說道:「別亂碰。」

幾乎與此同時,一位穿藍色制服的工作人員朝我大踏步走過來,即使一頂鴨舌帽阻隔了我們雙方大部分的視線,我也能感受到對方洶湧的惱怒。

「此展覽項目嚴禁觸碰,請您自覺遵守博物館的管理規則!」嘶啞的中年女性的聲音彷彿夾雜著砂礫,聽上去感覺就像有人把天大的苦難揉碎以後撒在了我的耳膜上。

「呃,抱歉抱歉……我只是看到這位仁兄的肌肉感覺很羨慕,不小心就失態了……」

「活著才是最值得羨慕的。」工作人員微微垂下頭,臉被鴨舌帽遮得更嚴了。

三、

「有什麼重大發現嗎?」離蝶靈姐辦公室還有二十多步的時候,我朝子鈾問道。

「還真不少。」

「說實話第一感覺那地方就像跟生化怪物有聯繫,你看到那根長了幾百顆眼珠子的大觸手了沒有?」

「那是正兒八經的醫學項目,上萬眼科疾病患者因此重見光明。你不會以為那是克蘇魯愛好者捏出來為禍世間的吧?」

「呃……按正常人的思維不就該那麼想嗎?」

「你知道嗎,就因為這句話,你三個月以來勸我積極融入人類社會的努力統統白費,我現在感覺自己完全沒必要去搭理神奇的『正常人類』。」子鈾的眼神里充滿了無奈,還有一絲絲對智障人士的關愛。

「別這樣,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友,要是能隨和一點,你以後也會過得更……開心一些。」不知為什麼,子鈾從來沒有表現出不開心,但我還是用了這個詞。

「那你說,我現在的樣子,會讓天國的老爹老媽開心嗎。」子鈾在蝶靈姐辦公室前停下腳步,並沒有敲門,而是向我投來詢問的目光。

大約兩秒的短暫沉默後,我整了整衣領,嚴肅地清了清嗓子說:「咳咳,如果我是你敬愛的老父親的話,我總體上還是會對自家閨女感到很自豪的,當然如果她願意在世上唯一對她不離不棄的男同志面前表現得溫柔一點,我就真的死而無憾了。」

「我在這世上的唯一呢,好感動好感動哦。」子鈾用乾巴巴的平調回敬了我一句,敲了敲門走進辦公室。

事務所所長庄蝶靈把手頭滿噹噹的文件盒放回桌邊書架上,帶著富有親和力的笑容說道:「歡迎回來,發現生命科學博物館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了嗎?」

「博物館大門採用了高規格的防爆技術,而且是指紋鎖唇紋鎖雙保險,這點蝶靈姐你很早就注意到了;死細胞活化相關人形展覽項目體表有大量手術痕迹,且表現出不同尋常的身體強度;很多義肢類展覽品的文字介紹明顯在隱瞞部分功能;另外,博物館裡的保安顯然受過嚴格的軍事訓練;總之,我懷疑裡面很多展品根本不是民用項目,而是軍用項目。」子鈾用堅定的語氣講出了自己的結論。

「等會兒,別的也就罷了,人家受沒受過軍事訓練你是怎麼看出來的?」我側過身朝子鈾做了個暫停的手勢。

「如果你解刨過上萬具屍體,那麼每個行業從業者的身體特徵在你看來,就都會變得異常顯著。」

看著子鈾超然物外的笑臉,我無奈地苦笑兩聲:「現在網上流行這麼一句話:勸人學法,千刀萬剮;勸人學醫,天打雷劈;勸人學法醫,一邊剮一邊劈。為了子鈾同志在雷雨天的人身安全,我還是比較傾向於……選擇不用動解剖刀就能學會的識人之道。」

「好吧,說一條和法醫學完全無關的情報,那位警告你不要碰展覽項目玻璃罩的工作人員,另一重身份是十年前知名的青年生物學家葉馨慈教授。」

四、

蝶靈姐低下頭在筆記本上做了一番簡單的記錄,用清脆澄澈的聲音說道:「為了探明生命科學博物館和不明生命體目擊事件的關聯,看來還要麻煩兩位跑一趟。」

「好吧,就知道這次只是初步調查。」我聳聳肩,表示自己隨時待命。

「第二次拜訪我們就保持神秘感好了,隱藏氣息,不留痕迹,稍等一下……」蝶靈姐拿起電話聽筒,熟練地撥通了號碼。一番溝通之後,立刻有一位事務所工作人員將一件中性筆大小的金屬儀器送到了辦公桌上。

蝶靈姐站起身活動了兩下頸椎,把金屬儀器交到子鈾手上:「這個是電子萬能鑰匙,幾乎可以一鍵破解所有的單功能電子產品,簡單粗暴,用它解決大門上的指紋鎖和唇紋鎖吧。」

「OK。進去之後自主制定物證搜集計劃就可以了對吧?」子鈾熟練地做了個轉筆的動作,金屬儀器瞬間化作桀驁不馴的銀色圓弧。

「嗯,我相信你的判斷力。」

「那我先去博物館周圍了解一下環境,雖然我估計不會有暗哨之類畫蛇添足的東西,但還是謹慎點好,Bye。」子鈾帶起輕靈的風,一閃而逝。

我無奈地笑笑,搖了搖頭:「真是可怕的行動力……我說蝶靈姐,星際事務所不應該優先確定不明生物是否來自外太空嗎?」

「如果我只關心星外來客,那你可愛的搭檔恐怕現在還關在監獄裡,帶著一身罪名準備把牢底坐穿呢……說起來,不去和你的搭檔商討計劃嗎?」蝶靈姐似乎也沾染上了子鈾半開玩笑的經典語氣。

「尊敬的所長大人,你什麼時候見到我們的行動計劃里有我的意見成分了?」

「所以你這幾天總在發愁?」

「嗯?我這幾天……有表現出在發愁嗎?」

「藏得還不錯吧。不過,為了坐到這間辦公室里來,你所說的『不用動解剖刀就能學會的識人之道』,我多少要懂一點。」蝶靈姐坐回座位,兩肘支在辦公桌上,十指交叉,靜靜望向我,彷彿觀察我的反應是一件十分有趣的事。

我抬起右手拿指節在下頜骨緩緩輕敲了幾下,一邊思索一邊說:「其實協同行動這方面還好,畢竟我也不是那種固執己見的人。我比較擔心的還是子鈾的社會交往問題,姐你也知道,這世界上她願意交流的對象,恐怕就只有你我了。雖然說子鈾父母臨死前給她去除了負面情緒,使她不會悲傷不會痛苦,但我還是感覺子鈾狀態不太對……怎麼說呢,她每天表現出來的那種開心……很不真實。」

「的確,不會悲傷,也就無法理解別人的悲傷,不會痛苦,也就無法體會他者的痛苦。子鈾的社會交際之所以會出問題,可能從根本上就是與常人共通情感太少的原因。」

「所以我要拿什麼拯救我可愛的搭檔啊……」我微微仰起頭望向天花板。

「說不定在子鈾看來,必須要經歷悲歡喜怒人生百味的普通人,才更值得可憐呢。而且,如果子鈾只是普通人類少女,你肯定不會對她興趣滿滿,她也不會對你特別對待了。」蝶靈姐朝我抬了抬手,一臉欣慰的表情就好像剛看到兩位摯友終於喜結良緣。

「特別對待是指特別毒舌嗎?」

「所以說,男同志都是木頭嗎,你都成為她在這世上獨一無二的搭檔了!」

五、

兩年前,子鈾又一次莫名其妙失去蹤影之後,我撥通了她的手機。

子鈾稍帶點自嘲的意味跟我說,這次她把事鬧大了點,可能不只是拘留了,可能要判個十年八年。

我望著儲藏室里千奇百怪的實驗樣本,心想完全通過合法途徑搞上千具屍體,似乎的確有難度。

何況收集實驗素材的,還是一位性格糟糕的非人類少女。

接下來半個月里,我瘋狂查閱法律文件,希望能把子鈾撈出來。

在我幾乎要絕望的時候,一位身穿職業裝,看起來有點像女教師的長髮大姐姐和子鈾一起出現在了我的視線里。

「非人類個體也是要受法律制約的,引以為戒吧天才少女。記得明天來事務所上班。」長發大姐姐在對子鈾的實驗室發出一陣感嘆之後就離開了。

使子鈾脫離牢獄之災的神秘來客,就是後來成為我們上司的庄蝶靈。

很多時候,我感覺能讓子鈾學會服從命令的蝶靈姐簡直就是神,雖然說這位女神拿我和子鈾的關係開玩笑的頻率實在有點高。她經常一本正經地強調,在星際事務所這樣的機構工作,思維固化是很可怕的事情,因此用玩笑保持氣氛活躍也是工作的一部分。

「我說,你為了和子鈾朝夕共處,耗時一年半幹掉了幾千名競爭者,才考進星際事務所,就不能在她面前表現得坦率一點嗎?」蝶靈姐的眼神告訴我,她對我接下來的反應很感興趣。

「沒有不坦率啊,我只是完全不知道子鈾會在什麼時間蹦出一個什麼樣的想法而已,我又不像老姐你,把子鈾的性子摸得透透的。」

「我可從沒把什麼人摸透過,我只是盡量引導子鈾同志做正確的事情而已。而且,在未來很長一段時間之內,你我都需要一點點摸索,怎樣才能更好和思維方式各異的智慧生物展開交流與合作,畢竟,我們的主要工作對象並不是人類。」蝶靈姐語氣中開玩笑的成分漸漸消散,神情也嚴肅了幾分。

「任重道遠啊,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達到蝶靈姐你的境界。」

「我只是比你多在這世上摸索了幾年而已,人的成長總歸需要一個過程,說起來,十幾年前的我要比你軟弱幼稚得多。2017年我爸犧牲自己去拯救世界的時候,我完全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只知道趴在鄰居家小哥哥的懷裡哭。」

「姐,別這樣,我感覺你有點……人設崩塌。」我實在想像不出蝶靈姐哭泣的樣子,這些日子裡,服從蝶靈姐的命令,協助子鈾的行動幾乎就是我工作的全部,在我眼裡,蝶靈姐的手裡永遠牢牢掌控著未來。

「我並不為我曾經是個懵懂、柔弱的小姑娘而感到羞恥,相反的,我還很懷念小哥哥肩膀的溫度。也許有一天,你最終會明白,對世上大多數事情無能為力,也是一種幸福。起碼,那樣的話你就不用每天面對堆成山的文件了。」蝶靈姐拋給我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從桌邊書架上取回滿滿當當的文件盒,準備繼續投入工作。

六、

「所以,你的計劃是什麼?」順利潛入生命科學博物館展廳之後,我朝子鈾問道。

「把這位仁兄扛走。」子鈾堅定地指了指展廳里唯一的人形項目。

「等等等等……我有點不能理解你的思路,能不能給我捋一捋?」我望了望玻璃罩後面蓋世猛男輪廓分明的八塊腹肌,強行讓差點打結的舌頭把一串音節送了出來。

「第一,根據目擊報告,不明生物明顯為兩足行走,而這裡用兩條腿走路的只有這位老兄,他和不明生物有關聯的可能性最大;第二,文字說明中明確提到展覽項目在2025年徹底失去生物活性,但他卻仍有難以察覺的生命體征,博物館明顯在隱藏某種真相;第三,這位老兄身上至少有上百處手術痕迹,說明研究者在他身上傾注了相當多的心血,如果我們握有他的掌控權,完全可以將他作為談判籌碼索要更多情報。」

「要說他還活著的話……我隱隱約約也有這種感覺,但你說的上百處手術痕迹,我怎麼一處也找不出來?」我又一次望向肌肉男深陷的眼窩,感覺那粘稠的陰影中似乎壓抑著深重的戾氣。

子鈾向我側過身,將左臂橫在我面前,說道:「我這條手臂上至少開過37條大大小小的口子,你能看出明顯的痕迹嗎?」

「37條口子……子鈾,你堪稱是三維世界的圖像處理大師啊!」

「所以說,如果有誰認為這世上有什麼消不掉的傷疤,他一定對現代醫學一無所知。」子鈾快步走到玻璃罩前,取出玻璃刀,尋找著合適的切割位置,「最危險的地方也就最安全,最顯眼的地方也就最容易被人忽略,這種套路玩太多次可就不靈了。」

「等等……不是……你確定這玩意跑出來不會立馬啃了我們?」我把目光從肌肉男幽暗的眼窩裡生生拔出來,向子鈾喊出了我的擔憂。

「有這種可能,不過你放心,他的優先攻擊對象一定是我。」

「為什麼?」

「理由啊……你不是跟蝶靈姐聊過嗎,說我秀色可餐,說我身上有猛男完全無法抗拒的吸引力什麼的。」暗夜之中,子鈾雙眼散射出的狡黠的歡快的光芒,顯得格外明亮。

「喂喂喂!停!我跟你講,蝶靈姐對於男女關係的描述,那是一個標點符號都不能信啊!」我用在秘密行動中無異於作死的音強作出堅決的否認,感覺自己臉上一陣陣發燙。

「原來你也會對嘲諷起反應啊。既然我有可能被這位老兄撕碎,來打個賭吧,我的腦袋裡,到底是電子元件,還是生物器官?」子鈾眼睛裡依舊閃著狡黠的歡快的光芒。

「我猜是生……電子元件。」

「怎麼,不想讓我分到那個冷冰冰的選項嗎?」

七、

謝天謝地,從生命科學博物館開車回事務所的一路上,筋肉猛男的新陳代謝水平都沒有回升到允許他手撕活人的程度。

至於子鈾的內部結構,她的思維到底來自神經細胞還是電子元件,我更想讓它成為一個幫人活得更明白的課題,而不是一個令人啼笑皆非的賭局。

第二天,一間空蕩蕩的房間同時兼任了臨時會客廳和臨時監獄的角色。

冰藍色的天花板和牆面讓周圍的空氣顯得凝重而冷峻,星際事務所的人立在一側,生命科學博物館的人立在另一側,一陣陣狂野的嘶吼聲和金屬撞擊聲刺痛著所有人的耳膜,然而幾乎沒有人把目光轉向嘶吼聲的源頭——房間一角被鎖鏈和鐐銬固定在巨大金屬柱上的人形生命體,生死邊界線上反覆橫跳的可憐實驗品。

「顧鐵心教授,現在我希望你能向我們事務所解釋一下,為什麼一所博物館裡會留存攻擊性和破壞力如此強的生命體。」蝶靈姐用冷硬的聲音朝生命科學博物館館長顧鐵心問道。

頭髮斑白的顧鐵心教授似乎對當下發生的事情感到很不解,他恭恭敬敬地回應道:「我能不能先了解一下,您所說的破壞性強,具體強到什麼程度?」

「這位兄台剛醒過來的時候就掙斷了四條手腕那麼粗的鋼鏈,順便提一句,現在他身後那根柱子,上一個鎖住的對象來自八千六百光年以外,有三層樓那麼高。」蝶靈姐側過身朝被鎖住的猛男抬了抬手掌。

「對不起,我們對此一無所知。我們只是按照展覽項目提供部門的要求,把展覽項目泡在他們提供的特殊液體里而已,他們並沒說過,展覽項目有什麼危險性……而且以我作為科研工作者的眼光看來,如果展覽項目一直保存在博物館裡,就不會對任何人產生威脅。」顧鐵心教授依舊保持著恭敬的語氣。

「一無所知?」子鈾嚴厲的目光刺向了顧鐵心,「展覽項目接受細胞活化實驗是在十年前,您的妻子葉馨慈教授不幸產下死胎也是在十年前,這應該不是巧合吧?」

這時,我注意到對面的一列人中,有一位穿藍色制服的中年女性明顯顫了一下。雖然少了遮住面龐的鴨舌帽,但我仍然認出,她就是十年前在生物學界銷聲匿跡的葉馨慈教授。

顧鐵心的眼神變得有些空洞,他用略顯遲滯的聲音回應道:「的確,實驗體曾經是我們的孩子……」

「他現在仍然是我們的孩子!」一旁的葉馨慈突然大聲喊了出來。她緊握雙拳,蒼白的嘴唇不停顫動,狠狠瞪了顧鐵心一眼之後,便把目光轉向了房間一角的實驗體。

根據我所查到的資料,葉馨慈教授今年不過38歲,但她花白的頭髮和臉上深深的皺紋卻讓人感覺她已然經歷了六十年的風霜。

與此同時,子鈾也把頭轉向了曾經身為人子的實驗體。

雖然只有一瞬間的視線接觸,但我分明在子鈾的眼睛裡看到了迷茫和同情。

我知道,在子鈾看來,世間萬物,芸芸眾生,只不過是衣袂沾染的塵芥,只有父親,母親和生命,是她永恆的執念。

八、

「我們將孩子的遺體捐獻給科研部門之後,就沒再追問接下來的事,因為這對身為父母的我們來說,實在是太過殘酷了。」顧鐵心低頭嘆了口氣。

「這是死嬰接受實驗改造之前,您和葉馨慈教授發表的論文,您的研究領域正好是肌肉細胞強化,葉馨慈教授的研究領域正好是人工細胞構建和死細胞活化,這和展覽項目經受的改造正好契合,你們作為各自領域的帶頭人,竟然沒有親自參與實驗,您覺得這符合邏輯嗎?」子鈾從包里取出一沓文件,高聲朝顧鐵心教授質疑道。

「我說過,那對父母來說太殘忍了!」顧鐵心仍然低著頭,躲避著子鈾的視線。

的確,我們輕鬆找到了顧鐵心夫婦的遺體捐獻記錄,但卻完全找不到死嬰的實驗記錄,即使動用星際事務所的至高許可權,也只能了解到死嬰經歷了死細胞活化和身體強化。

追問似乎走到了死胡同,我們根本拿不出十足的證據證明顧鐵心夫婦對自己的孩子進行了人體改造。

然而,子鈾的眼神中依然充滿不可動搖的憤怒。她沉下捏著論文的右手,用清晰的話音講道:「對父母來說太殘忍,還真是冠冕堂皇……據我所知,葉馨慈教授是一位合格的母親,但你顧鐵心可不是個合格的父親!」

「你?你能知道什麼?」顧鐵心猛然抬起頭,死死盯著子鈾的臉。

「顧鐵心教授,你的確已經把痕迹清理得很乾凈了,不過可惜,這間屋子裡,人工細胞構建、死細胞活化兩樣技術的試驗品,可不只有你兒子。當年你的團隊里,也並非只有精緻的利己主義者。」子鈾朝葉馨慈教授側過身,換上了明顯柔和很多的語氣:「葉馨慈教授,我的父母都曾是您團隊中的一員,現在我的身上,既有人工構建的細胞,也有重新活化的細胞,當然還有克隆所得的細胞,以及一堆金屬零件,沒有您的研究,也就沒有現在的我。我的父母曾經提起過,您為了挽回自己的孩子,做了一位母親所能做的一切,我在這裡向您表示深深的敬意。」

葉馨慈教授不由自主的往前踏出兩步,臉上滿是難以置信的神色:「人工細胞,克隆細胞,金屬零件……你是……你是……」

「我是可憐的父母因為放不下死去的女兒,用盡畢生所學拼湊起來的人造人,嗯……雖然說性格設計得一塌糊塗,根本不像普通人類的樣子。」子鈾和我短暫對視了一眼,露出了慘然的微笑。

「天哪,人造人……可以思考,可以對話,能擁有自己的工作崗位……我……我這些年都做了些什麼……我都讓那些混蛋對自己的孩子做了些什麼……」

我感覺心口一陣絞痛,又回過頭望了望被牢牢鎖住的實驗體,他仍在發出撕心裂肺的怒吼,軀體與鐐銬、鎖鏈接觸的地方因為劇烈的掙扎而不斷流出鮮血。

絕對沒有一位母親,能接受自己的孩子變成這種樣子。

九、

「馨慈,你冷靜點,事務所的人這是在套你的話!」顧鐵心用明顯沾染怒氣的聲音喊道。

「如果你心裡沒有鬼,我們又能從一位可憐的母親嘴裡套出什麼呢?」蝶靈姐用輕緩卻又無比清晰的聲音回應道。

子鈾也從原本整整齊齊的隊列中走出,扶住明顯站立不穩的葉馨慈教授:「我們只是想讓真相浮出水面而已,您也不想讓自己的孩子不明不白當一輩子……不能自控的人吧?至於我的身份,您可以在我的關節,額頭位置敲一敲,能聽到很明顯的金屬音;或者您拿我幾個身體零件去解刨研究一下也行。」

「好的,好孩子……我相信你,我什麼都可以告訴你……我只希望,有一天,我的兒子能和你一樣,跟我聊聊天……說說話……他不是怪物……不是怪物……」葉馨慈教授趴在子鈾肩膀上,泣不成聲。

「馨慈,你答應過我,這輩子都不說出去的!」顧鐵心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道。

「你也答應過,孩子復活之後,讓他安安靜靜度過一生……」

「這四年以來他不都安安靜靜呆在博物館裡嗎?你不是每天都在陪他嗎?」顧鐵心惱怒地指著角落裡的實驗體,粗暴的聲音好像在向人強調,他和被鎖住的怪物是無可爭議的父子。

「是啊……只要停止用藥,他就會跑出來把所有人都撕碎……真是安靜……顧鐵心,你真是對得起自己的名字,你怎麼就下得去手,把親生兒子變成這個樣子呢?」

「他出生的時候已經死了,而我不可能再申請到其他實驗材料,你知道我當時頂著多大壓力嗎?」

「正常嬰兒不可能到出生時還保留那麼多幹細胞,你在自己孩子還沒來到這個世界上的時候就已經開始對他動手腳了……我這個傻瓜,竟然相信你也盼著……我們的孩子能活過來……」葉馨慈仰頭髮出乾澀的笑聲,淚水順著她滄桑枯黃的臉淌下來,落在子鈾第一次因憤怒而不停顫抖的肩膀上。

終、

顧鐵心因為多次進行違規人體實驗被逮捕歸案。

他所培養的幾名「超級士兵」也被關進了星際事務所的收容室。

顧鐵心與葉馨慈死而復生的兒子,因為太過危險且不具備思維能力,只能定期注射特殊的鎮定劑,關在事務所的密室里。

葉馨慈教授每天都會抽出時間過來一趟,靜立窗前,默默望著自己的兒子,就像在自然科學博物館時一樣。

當然了,更多時間裡,她會和子鈾一起進行各種實驗,探索生命和思維的奧秘。

「所以說,葉馨慈教授其實是你心中偶像?」我朝身邊靜靜望向天空的子鈾問道。

「嗯……其實十年以前呢,她幾乎是所有生科院女生的偶像,起碼那時候念研究生的蝶靈姐是把她的照片擺在書桌上供著。」

「為什麼怎麼看都是你父母技高一籌呢,雖然作品性格很糟糕,但起碼還有性格啊。」我摸著下巴朝子鈾問道。

「老爸老媽在葉教授研究成果基礎上又探索了六七年才把我做出來,而且……葉教授剛完成實驗對象的細胞活化,那孩子就被顧鐵心奪過去當生物兵器開發了。」子鈾嘆了口氣,目光似乎在天邊尋找著什麼。

「沒事,我相信你能幫你偶像給猛男同志設計一個像樣的性格,畢竟你是天才少女啊。對了,告訴你一個秘密,那天你讓葉教授靠在你肩膀上哭的時候,簡直帥到爆炸!」

「真的嗎?」

「真的,看到你有人情味的一面,我當場就想喊一句,洒家這輩子值了!」我陶醉地做了一個揮拳的勝利手勢。

「嘖,作為回敬,我似乎也應該跟你說幾句心裡話呢。」子鈾站起身,輕靈地轉了半圈,背著手面對著我。

「嗯?什麼心裡話?」

「一直以來,謝謝你陪在性格惡劣的我身邊。」


「他一生下來,就死了。」媽媽對我說道,「原本你們應該是雙胞胎的,可是…」

「那我應該叫他哥哥,還是弟弟?」

「你比他早出生兩分鐘,你是哥哥。」

「可是媽媽…他一直讓我叫他哥哥呀!」

「……」


「他一生下來,就死了。所以說……」老者閉上眼,扶了扶眼鏡,有些沉痛的道。

「你難道要用那種方法?不行,我不同意,你可千萬不能亂來。」一旁的中年人有些急了,紅了臉,放大了音量。

「那你說,還有什麼辦法?他不該死,他還是個孩子,他有權活著,他也應該看一看這世上,我們不能剝奪他的生死。」老者自顧自的說道,不再看他,直接從袖袋裡掏出一張寫著咒術的符紙,口中念念有詞,中年人似乎被說動,長嘆一聲,開始踱步,而站在他一旁的老婦人,則是作壁上觀。

只見那符紙圍繞在那孩子身邊,團團作轉,而後往那屍身上一貼,當即將那孩子快要離體的魂魄鎖在了屍體里。

「接下來,就是固魂了……」中年婦人悠悠的道。

「接下來……只待我為他補充完靈力,即可讓他以殭屍形態存活於世上……」老者一邊說,一邊又從袖袍里掏出一張符紙,用桃木劍擊碎了,只見那明黃的符咒化為篩粉,緩緩進入那孩子的屍身之內。

「老萬,動作快點,馬上就要月圓了……」中年人看著天色,又看看老萬,有些著急。

「我知道,這馬上就快了,但如果真是那樣,也是天意……」老萬說道。

未曾想,話音剛落,正逢月圓。


待到一切將要完成之際,卻又招來一群鬼火,那些鬼火對著月色拜了一拜,直接化為一道魂魄的虛影,朝著那孩子的身軀鑽了進去,補充了還未曾輸入的靈力的缺。

術成,那孩子過一會兒便會醒來。

中年人當即握緊了拳:「……這就是你想要的結果?只要過了今天,這萬年預言就算是失效了!誰成想……你還非得促成這預言!?」

老萬蹙了蹙眉,沉默半晌才道:「唉,都怪我……可是這孩子也實屬無辜……」

中年人面上表情一副平淡,而在語氣裡帶了些怒氣:「這是不是就是傳說中的『婦人之仁』?」

「徐刀途、萬年綬,你們倆個都給我住口。」

中年婦人長嘆一口氣,一把打斷他的話:「行了,既然事情已經發生了,怪他也無用,還是想想以後吧……」

徐刀途看了眼中年婦人,朝著老萬白了一眼:「以後?不用想了。白皮預言書上都說了『有一萬年厲鬼,將在月圓之夜,憑鬼火化魂,拜月後重現人間……』」

「老徐,你既然是白皮書的掌管者……那我問你,白皮預言書上,可有說過以後?」中年婦人似笑非笑。

老徐有些氣悶,直接一揮袍袖:「未曾。那一頁白的,就像我剛成為靈師一樣,是我沒有許可權可以查看的天機白……等一下,我再看看劫數列預言。」老徐說著閉上眼,在腦海里搜尋著書目。

劉線結淡淡一笑:「命數,或許是躲不開的。但一但出現變數,卻有可能將其改變……

老萬接話到:「所以有很多人,為了創造能改變自身的變數而奮鬥。等一下……你說?」

劉線結:「或許,老萬你錯有錯著,這一體雙魂之子,就是變數……」

老萬的眼中添了一絲光亮。

「變了,變了……雖然這預言還在劫數列里,但是它在不定性區也有了記載。」徐刀途說到。

劉線結看了一眼快要醒來的孩子,走到他身旁將他抱起:「既然這孩子……命中注定要和拜月對抗,今天又是月圓之夜,他又成了『預言白皮書』的變數,那以後,就叫他白月吧。」

夜色里,一位名叫劉線結的中年婦人,抱著一個一體雙魂的小殭屍,在月色里遠去。

【完】


他一生下來,就死了。

他的名字叫愛新覺羅,溥儀。


「他一生下來,就死了。」小明如是說到。

這是一場比慘的比賽。

「你胡說!」小紅氣呼呼地叉起腰,漂亮的大眼睛瞪著小明,「我的身世才最慘!我爺爺四歲時就被日本鬼子殘忍地殺害了!」

「你才胡說!」小明氣地直跳腳,「我爺爺剛出生就死了!我比你慘!」

「那你是怎麼來的!」

「你又是怎麼來的!」

兩人掐在了一起,爭執不休。

「我不管我爺爺厲害!」

「我爺爺厲害!」

「我爺爺死得早!」

「我爺爺死得早!」

「小逼崽子和我回家!看我今天晚上不打死你!」小明的爺爺暴怒中拽著小明回了家。

小紅的爺爺很寵小紅,只是批評了她幾句,看她眼圈紅了,便沒再多說,小紅得意地笑了。

小明看著小紅的笑容,心下暗自得意,掏出了他和小紅爭執時從她頭髮上抓下的發卡,心裡想著:她的頭髮好香啊!媽媽說,長大了要娶香香的女孩當老婆,嘿嘿嘿。。。。。。

就連挨打都不疼了呢。


他一生下來,就死了。

他父母還沒來得及給他起名,他就成了一個鬼。

當一個鬼很難,尤其是未成年的的時候。

他來到黃泉的入口,鬼差問他。

「來投胎?」

他點了點頭。

「身份證拿出來我看看」

站崗的鬼差很冷漠。

「我沒有身份證」

「沒有身份證,未成年,不能進去。」

他只好離開,去陽間遊盪。

飯館裡他聽見食客談論青樓的姑娘。

朝堂上他聽見大臣在談論青樓的姑娘。

皇帝在後宮裡也在談論青樓的姑娘。

以至於連他這個未成年都想去見見青樓的姑娘。

那就去見見吧。

於是,他來到了青樓,見到了人人談論的姑娘。

未完待續.........


「他一生下來,就死了,不過當晚又復活了。」女子喃喃道。

「你怎麼知道?」男子質問道。

女子回應稱:「我就是那個產房的護士。」

我躲在柱子後偷聽,我出生時的事爸媽也有告訴過我。

不過跟這個版本有些不同。

根據爸媽的說法,死亡診斷是誤判,醫院當初也因為這件事上了媒體報道,給了一筆賠償金。

到底哪個才是真相?

我內心是偏向相信爸媽的,但那天聽到的事情實在太過怪異,不得不讓我推翻對他們的信任。

【未完待續】


他一生下來,就死了。但是好死不死他出生的那一刻剛好是陰年陰月陰日,三陰日死亡的他集三陰之力,居然使得魂魄發生異變,又因為醫院裡有許多死亡的患者他們的鬼魂不願離去,被這鬼嬰刺激,全都附身到了鬼嬰身上,一個舉世無雙的鬼嬰就這樣誕生了,只見一道道陰氣布滿全身上下,嘴裡突然長出黑色的獠牙,本來已經閉合的雙眼突然睜了開來,雙眼的瞳孔更是瞬間縮小成了一副標準的死魚眼,一股黑氣衝天而起,將周圍一切震了開來。

吼~~

懷著所有死去病人的不甘,他將所有活著的生物都撕成了碎片,包括他的父母。

醫院化為了修羅煉獄,當地的人有膽大的想要進去查看結果都是有去無回,至此之後醫院附近一直被陰雲所籠罩終日不見陽光。當地的人恐被鬼嬰索命都逃去了外地,整個城市荒蕪一人,徹底淪為鬼城!

時間一晃三十年過去了,這附近城市裡老一輩的人過世的過世,搬遷的搬遷,鬼城漸漸變成了一個傳說。


他一生下來就死了,但他又活了,咬了抱著護士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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